昏黃的燈泡忽然閃了閃,遊戲廳裡滿是煙味和汗味,地上丟著些看不清原本形狀的垃圾,年輕的男生們正興致勃勃地談論著自己以前的“戰績”,一包煙沒能抽多久,導致簡堯不斷的擦拭眼睛。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二手煙會熏眼睛。
畢竟以前也沒在這麼小的空間內被這麼多人熏。
“要不然你先回去吧。”霍衍帶著歉意的給簡堯遞了濕巾紙。
簡堯結果紙巾敷在眼睛上,悶聲悶氣地說:“我跟你一起出來,當然要把你安全的帶回去。”
霍衍沉默了幾秒,那昏黃的光從側麵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半張臉處於光線下,半張臉隱匿在陰暗中,他沒有再抽煙,隻有旁邊煙霧幾乎包裹住了他整個人。
“沒必要。”霍衍的聲音依舊很輕,但是聲音裡卻沒有以往的溫柔,像是在跟簡堯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沒人會關心。”
“怎麼可能!”簡堯迅速反駁,他隻覺得說出這些話的霍衍肯定很傷心,於是連忙安慰,“就算你……他們不關心,我也關心你。”
“你哪哪都好,就是脾氣太好,性格太軟。”
“要是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樣,那世界肯定就和平了。”簡堯沒忍住,他還用濕巾敷著眼睛,嘴角卻不由自主的上勾,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霍衍看著他嘴角的笑,室內那僅存的光似乎都聚集在簡堯唇邊。
在這陰暗的地方,簡堯就是唯一的光源。
“那小孩沒問題吧?”戴著唇釘的混混給李恒使了個眼色,順便從煙盒裡拿出了最後一根煙,他朝簡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到時候打起來可顧不上他。”
“彆到時候他被弄了。”
李恒皺著眉,伸手把對方嘴裡那根還沒點燃的煙搶了過來,毫不在意的反手塞進了自己的嘴裡,他哼道:“那也能壯個聲勢。”
“反正這次必須得下狠手,讓那群傻逼知道惹誰都不能惹老子。”
“對了,個高那個,我記得好像叫霍衍?”唇釘男笑道,“你連他都叫來了。”
李恒有些不爽:“他怎麼了?長得高,體格也不錯,打起來就算沒用也能當肉盾。”
唇釘男連忙擺手:“我可不是笑你的意思,我就是說他這人挺出名的,讓他乾什麼他就乾什麼,跟個傻逼似的。”
“說什麼呢!”李恒忽然提高音量,罵罵咧咧地說:“他這次願意來,可是因為老子出馬,要不是老子的麵子,他能來?人家可是好學生,回回考年級第一。”
唇釘男看李恒真要發火了,悻悻道:“我不也沒說什麼嗎?”
“行了行了。”李恒站起來,他大著嗓門喊道,“該走了,彆拖拖拉拉的,早點乾完咱們早點去吃飯,打贏了就從他們那邊拿錢,咱們晚上去搓頓燒烤。”
於是一群年輕氣盛的小夥子紛紛應和。
“走!乾他丫的!”
“家夥都拿好啊,草!誰碰我鋼管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根。”
“你再去找找嘛,我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先借你的用用。”
“我現在去哪兒找?快還我!”
他們吵吵鬨鬨,嘴邊還帶著笑,似乎他們不是去打群架,而是一群小學生去春遊。
而他們手裡還拿著各式各樣的“凶器”。
鋼管和木棍顯然是最基礎的武器,簡堯眼尖的看到李恒在腰間彆了一把水果刀。
簡堯深吸了一口氣,這群人都已經過了十六歲,真出事是要付責任的,但他們自己渾然不覺,從不會想後果。
在麵對身體更強健的成年人時他們可能會有那麼點恐懼,但如果對手是自己的同齡人,那他們就不會有一丁點自己該住手的想法。
“怎麼了?”霍衍忽然看向不知什麼時候拉住自己衣擺的簡堯。
簡堯的手拽著霍衍的衣擺,剛開始隻用了手指,現在則是把霍衍的衣擺緊握在手心裡。
“彆管他們了。”簡堯小聲說,“我們回去吧。”
他再次示意霍衍低頭,霍衍沒有遲疑的俯身,簡堯在霍衍的耳邊說:“我看到李恒帶了刀。”
“他們要去打架是他們的事,我們還是彆摻和。”簡堯看著眼已經走到門口的李恒他們,覺得找個機會溜走不是難事。
簡堯自認沒有暴力傾向,對這種青少年間的逞凶鬥狠更沒有半點興趣。
無論輸贏他們都得不到什麼好處,還不如把時間放在讀書上,說不定能考上大學。
“磨磨蹭蹭的乾嘛?!”李恒轉頭就看到簡堯和霍衍在“咬耳朵”,他罵了一聲,“兩個男人咬個屁耳朵!快走!”
簡堯正要反唇相譏,霍衍卻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製止了他把到唇邊的話說出去。
可簡堯對霍衍現在已經升不起火氣了,簡堯知道霍衍不是會考慮他自己的人,那麼霍衍一定是在為他考慮,畢竟他馬上要去樹德就讀了,得罪了學校裡出名的混混頭子,到時候被針對,難受的就會是簡堯。
在彆的裡,校霸基本都是幫助本校學生對抗外校混混的好人,但在這本裡,校霸就是真校霸,欺負本校弱小絲毫不手軟。
簡堯目光複雜的看著霍衍。
霍衍沉默了幾秒,對簡堯露出了微笑。
“你彆這麼好。”簡堯無奈道,“你要多為自己考慮。”
霍衍眨了下眼睛,嘴角的幅度似乎更大了些,他沒有接簡堯的話,反而說:“先去看看吧。”
簡堯走在霍衍身邊,用隻有他們倆能聽見的聲音問:“你不會還在為李恒他們著想吧?”
簡堯:“……你是活菩薩轉世嗎?”
霍衍聲音中帶著笑意:“我不是。”
簡堯歎息道:“你就是,我跟你說,你待會兒彆想著去救任何人,他們自己決定做這種事,就要自己承擔後果,又不是隻有幾個月的嬰幼兒。”
“算了算了。”簡堯擺擺手,“隨便你聽不聽我的,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又不是霍衍的誰,管不了對方,他提醒了,但聽不聽就是霍衍自己的事了。
李恒他們在前麵帶路,左拐右拐就上了山,這個小縣城最不缺的就是山,幾所中學除了樹德都建在山坡上,他們走上一條斜坡,很快就踏上山路,混混們一路說說笑笑,渾然不覺自己是在去跟人鬥毆的路上,反而像是在踏青。
等他們終於來到一處水塘邊,已經有人等在那了。
簡堯和霍衍走在最後,路上簡堯的手臂還被野草劃出了一條小口子,現在還朝外冒著血珠。
“出血了?”霍衍忽然停下腳步,他的眉頭微皺,一隻手抓住了簡堯的手腕,眼中隻有那道甚至算不上傷的小傷口。
簡堯想把手收回來,一點小傷就這樣,顯得他太嬌氣。
以前他打暑假工的時候把指甲磕掉了,也都是自己忍過來的,手指動一動都疼,那也得繼續乾活,嬌氣兩個字跟他隔著十萬八千裡,無論如何也打不著關係。
沒人心疼的人是嬌氣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