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你有什麼事嗎?”
霍衍的眉目漸漸變得柔和:“他今天還好嗎?”
那邊的人說:“今天我給他做了按摩,還推他去院子裡曬了太陽。”
“簡女士今天也來看過他,待了三個小時才走。”
“他……今天對外界的刺激有反應嗎?”霍衍微微閉上眼睛。
他每天都會打這麼一通電話,每天都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不好意思,霍先生。”
霍衍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好好照顧他,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電話掛斷之後,霍衍坐到了沙發上,很快他接到了不少好友申請。
申請加他好友的人,就是剛剛離開的那一群周家年輕人。
他們都對他很好奇。
但霍衍也知道,他們會像剛剛的保姆吳媽一樣,帶著滿身的優越感,一見麵就想給他一個下馬威。
從心理上打壓他,令他折服。
畢竟普通人如果剛到不熟悉的環境中,他會充滿不安全感,一旦有人在他伸出手,他就會迫不及待的拉上去。
然後被對方不怎麼明顯的打壓逼得自我懷疑。
失去自信,慢慢成為對方手裡的傀儡。
很多人不會想到這件事,但就像剛剛的吳媽一樣,他們不需要懂,但他們會下意識的這麼做。
因為他們知道這樣做對他們自己是有利的。
既沒有損失又有利,何不試一試呢?
這是一個馴化的過程,隻是馴化的不是狗而是人。
霍衍靠在椅背上。
他望著窗外碧藍的天空。
不知道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竟然浮現出了笑容。
但很快那笑容又收斂了,他的眉頭緊皺起來。
沒有跟加他人聊幾句,霍衍就起身離開了房間。
離開周家的時候,霍衍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是下午三點半。
按照他的規劃,這個時間段他不應該離開周家。
但此時此刻,他太想見到那個人了。
即便對方不會睜開眼睛,不會對他的話做出任何反應,但他還是想見他。
“你想去哪兒?”
剛走到門口,霍衍就被管家攔了下來。
“療養院。”霍衍平靜的看著管家。
管家笑了笑,似乎對他的目的地不覺得意外,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擠出一個和藹的笑容:“這附近不好打車,還是讓我送你去吧。”
上車以後管家轉頭問:“是去看望那個叫簡堯的小朋友嗎?”
霍衍的一切對周家人來說都不是秘密。
他的生平朋友圈接觸的人早就被調查的清清楚楚。
“對。”霍衍坐上後座,言簡意賅的說。
“那孩子運氣可真是不好。”管家一臉惋惜的歎了口氣,“還那麼年輕,人生都還沒有開始就成了植物人,聽說他媽媽隻有他一個孩子。”
“真是可憐。”管家搖了搖頭,好像是真心感到憂傷。
“對了,我記得那個小孩的媽媽好像一直沒有理你。”管家通過後視鏡觀察霍衍的表情。
自從簡堯出事之後,簡安之就再也沒有理會過霍衍,她他其實並不是不知道自己在遷怒,霍衍並沒有做錯什麼。
可哪怕知道這些道理,她依舊無法平心靜氣的麵對霍衍。
所以回到首都之後,簡安之挑白天的時間去療養院兒,霍衍都是晚上。
之前簡堯在時,簡安之和霍衍宛如親生母子,在簡堯出事之後就如同風中的泡沫,甚至不需要動手去戳,就碎了個乾乾淨淨。
“那不重要。”霍衍回答。
可管家沒有閉嘴,他繼續說:“重感情是件好事,你也不要當個悶葫蘆,那孩子的事兒,你也可以在周晟麵前提一提。”
管家看著前方的路:“一個重感情的人總好過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你對朋友都這樣,對父母當然隻會更好。”
“對一個成為植物人的朋友都不離不棄……”
霍衍忽然冷聲說:“夠了,陳叔,好好開車吧。”
他知道陳叔是什麼意思,陳叔希望他利用簡堯這件事去博取周晟的信任。
一個重感情的人,今天願意為了朋友付出,明天當然也會願意為了父母付出。
但他不會那麼做。
他可以利用所有人,卻唯獨不會利用簡堯。
那些人也不配合簡堯相提並論。
療養院開在城市另一邊的郊區。
霍衍過去的時候需要從南到北橫跨整個城市。
以至於他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陳叔沒有陪著他一起上去,霍衍輕車熟路的走進大廳,乘坐電梯,來到簡堯所在的病房。
他給簡堯請了不少的專業護工,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放心,不管再遠再累,他每天都要跑這一趟。
霍衍走進病房,簡堯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病床的旁邊擺滿了各種儀器,用於監測簡堯有沒有神經反應。
他緩緩走近,然後站在床邊注視著簡堯的臉。
護工把簡堯照顧得很好。
簡堯的臉上甚至有了些血色。
就好像他又回到了健康的時候,沒有昏迷,沒有失去意識,隻是躺著休息,好像下一刻他就會醒來。
然後他會衝著霍衍笑,邊笑邊說:“看,我裝的像不像,有沒有把你嚇到?”
霍衍搬了一把椅子,他坐到床邊,輕輕握住了簡堯的手。
他還記得簡堯剛剛出事時,自己有多慌亂。
簡安之責怪他,他自己也責怪自己。
他不明白那個時候他怎麼會那麼聽簡堯的話,他為什麼會下山?
如果他沒有下山,而是直接跳到坑裡,至少有他護著,簡堯就不會被淹在水裡。
霍衍慢慢的俯身,嘴唇觸碰上了簡堯的手背。
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當時想著,要不然就一直陪在簡堯的床邊。
等簡堯有一天醒來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後來他得知了一個消息,有位醫生曾經喚醒過如簡堯這樣的病人,隻不過這位醫生沒有什麼醫者仁心,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生意人。
他隻接觸有錢人。
收費也高得離譜。
甚至普通有錢還不行,不能是暴發戶,要有品位還要有誠意,最後要有錢。
霍衍知道這樣一個生意人不能相信。
可一個走在沙漠中的人怎麼可能放棄一杯水呢?
快要被溺死的人即便知道生存的希望渺茫,也會用儘全力去抓住河邊的稻草。
所以他必須回到周家。
也必須儘快得到周家。
他有時間,但簡堯卻沒有那麼多時間。
因為長時間臥床,即便有護工,簡堯的肌肉也已經開始萎縮。
霍衍不希望簡堯醒來的時候,要麵對的就是一個沒有力氣的身體和無法行走的雙腿。
過了好一會兒霍衍才直起身,看向簡堯的臉。
他的目光細細描繪著簡堯的五官,好像要把簡堯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根睫毛都刻在自己的腦海裡。
霍衍在簡堯的病房裡待了一整夜。
甚至天亮的時候還跟著護工一起為簡堯的身體做護理。
而醫院門口管家正坐在車中向周晟彙報霍衍一天的舉動。
管家嘴角帶著笑容,顯然對霍衍很滿意。
“他是個重感情的孩子,昨天一整夜都待在醫院裡。”
“派去安陽縣打聽的人也已經回來了,簡安之因為簡堯的關係收留他住在簡家,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給他提供了一個庇護所。”
“雪中送炭嘛,意義當然不一樣。”
那邊的周晟問道:“那個叫簡堯的真的沒救了嗎?”
管家笑了笑:“楚醫生不是以前喚醒過一個植物人嗎?當時說什麼來著?醫學奇跡。”
“如果是他的話,可能會有點辦法,隻不過他的要價你也清楚。”
開價就是上億,而一個普通公司的固定資產都不一定能過億,更彆提手頭能用的了。
周晟當然出得起這筆錢。
彆說這一個了,就算是十個,他也不會囊中羞澀。
但他要知道自己這筆錢花的值。
要博取一個人的好感,很容易就是對他在意的人好。
簡安之當時可以雪中送炭,他這個親爸來同一手,威力隻會更大。
“那你就去聯係吧。”
“再聯係好之前不要跟霍衍透露。”
管家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我知道,你放心吧,該怎麼做我心裡都有數,對了,智博現在怎麼樣了?”
周晟冷哼的一聲:“還能怎麼樣?剛醒過來就要死要活,他要不是我兒子……”
剩下的話周晟沒有說出口。
管家輕聲問:“那文遠呢?”
周晟沉默了一會兒:“等他想回來了,自然就會回來,家裡總不會缺他一個房間。”
畢竟有了周文遠那麼多年,也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不然精力和時間全都白費了。
他還是希望周文遠和霍衍能夠好好相處。
希望他們彆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