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揚用手掩著嘴,用更低的聲音說:“你彆往心裡去,他平時不這樣。這兩天可能是遇上什麼事了,心情不太好。”
盛望出於禮貌“哦”了一聲,心裡想的卻是關我屁事。
比起後麵那位冰雕瘟神,他更關心教室裡的其他人。
因為放眼望去,整個教室隻有他一個人桌麵上放著教材,其他人都是一遝一遝的卷子。而且上課鈴打這麼半天了,也沒見哪個老師來。
這學校什麼毛病?
他掃視一圈,還沒來得及把疑惑問出口,高天揚這位貼心小棉襖就主動開口了:“今天周六,又是補課期間,一天都是自習。你……沒帶點卷子啊?”
盛望沒好氣地提醒他:“我今天剛來。”
“哦,那你拿什麼複習啊?”高天揚戳了戳嶄新的教材,說:“課本啊?”
“複習?”盛望重複了一下,“你說複習?”
“對啊。”
盛望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他乾巴巴地問:“為什麼要複習?”
高天揚說:“因為明天考試啊。”
盛望:“???”
“明天乾什麼?”
“考試。”
盛望用一種你在說什麼夢話的目光看著他:“考什麼?高一的內容?”
“那是上一次期末考試的事,現在考什麼高一的內容啊。”高天揚指著盛望今天剛領到的教材說:“考這個。”
盛望:“……”
你再說一遍?
可能他凝固的樣子有點萌,高天揚笑趴了。
盛望指著教材,用毫無起伏的聲音說:“徐主任告訴我,這是你們這學期的新教材。”
“理論上是。”高天揚說:“但是我們已經學完了啊。今天8月8號對吧?我們7月10號放的暑假,就放了10天,然後就來上課了,前兩天學完了。”
“哪門?”
“反正數理化都學完了,語文進度稍微慢一點點,英語本來也不按課本來。”
盛望一陣窒息:“所以我明天要考五門完全沒學過的東西?”
“是。”
“我能請假麼?”
“應該不能。”高天揚故作滄桑地說:“朋友,任重道遠,好自為之。等畢業了,找人打徐大嘴一頓就對了。”
這件事過於刺激,以至於一天下來,盛望同學始終處於精神上微醺的狀態,簡稱很醉。
還是司機小陳叔叔打他手機,他才反應過來自習已經結束了,教室裡的人走得七七八八。高天揚臨走前似乎還跟他打了聲招呼,後麵那位討人嫌也沒了蹤影。
他在半路接到了他爸盛明陽的電話。親爹畢竟是親爹,一個“嗯”字就聽出了不對勁。
“怎麼?碰上事了?”盛明陽問。
盛望腦袋抵著車窗,懶嘰嘰地癱在後座,麻木地說:“有個需求麻煩滿足一下。”
“說?”
“我想退個學。”
“……”
盛明陽愣了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哎呦,這還是我兒子麼?”
盛望從小到大都是孔雀開屏的性格,也就小時候撒潑耍賴才會說“不行”,大了就再沒聽過。冷不丁聽見這口氣,盛明陽還有點感慨,語氣都柔和不少:“來給爸說說,受什麼刺激了?”
盛望“嗬”了一聲,正準備把一肚子吐槽往外倒,卻聽見盛明陽身邊傳來一句模糊不清的聲音,是一個女人的低聲問話,盛明陽的聲音也突然變悶,應該是掩著手機回了她一句。
盛望愣了一下,忽然興味闌珊。
“沒什麼,隨便說說,我掛了啊。”他扯著嘴角說話,語氣聽起來挺歡快。
“噢,那你到哪兒了?”盛明陽問。
盛望勾頭往窗外看了一眼,車正駛過青陽大街,依稀可以看到不遠的地方有岔道可以拐進去,再開一小段就是白馬巷了。巷子口停著幾輛賣小吃的車,不知蒸煮著什麼東西,薄薄的煙霧在巷口牆邊暈開。
白馬巷裡有他家老祖宅,他隻住到五歲就搬走了。八歲之前,偶爾會跟媽媽回來兩趟,八歲之後媽媽去世,就再沒來過了。
這裡的變化其實很大,他幼年的印象也並不很深。但在看到那片煙霧的時候,他居然生出了一絲懷念。
小陳把車開進院子的時候,盛明陽已經站在那裡等著了。
天色灰青泛著暗,有的房子已經亮起了燈。盛望悶頭從車裡出來,就聽見他爸溫聲叫了小名:“望仔,這是你江阿姨,這是江阿姨的兒子江添,比你大一點點,叫哥。”
江誰???
盛望愣了一下,猛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