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菁拿著卷子講了五分鐘,一抬頭,發現生病的那位正支著頭轉筆、轉尺子、轉橡皮。反正手邊能拿到的東西,就沒有他轉不起來的。
這大概是十幾歲男生的通病。
她瞄了幾眼,終於想起來:“盛望?”
“嗯?”被點名的那位摁住筆。
“我差點兒忘了,你是不是沒有卷子可以看?”楊菁說。
盛望乾笑一下,心說你不是差點兒,你就是忘了。
楊菁以前征用齊嘉豪的卷子,從來不用管售後,齊嘉豪會自己挪著凳子跟旁邊的同學合看,帶支筆帶個本子就行。
a班這幫學生分為兩派,一邊是“考完到處對答案”派,另一邊是“考完管它去死”派。齊嘉豪屬於前者。
這一派係的成員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隻要是他們親手做的題,從流程到答案都能背出來,包括作文。像英語這種選擇題為主的練習卷,背起來更是小菜一碟。
所以就算看的是彆人的卷子,齊嘉豪也知道自己哪題對哪題錯,及時訂正在本子上就行。
至於盛望……
一看就知道是“考完管它去死”派。
楊菁見不得學生閒著,答對了也不行。於是她下巴一挑,指使盛望說:“找個人合看一下。”
盛望“噢”了一聲。
找人合看還不簡單?他站起身,拎著椅子就要往前挪。卻聽見楊菁補充道:“你搬著椅子去後麵,跟江添湊合一下,行吧?”
不行。
盛望心說後麵那位還欠我一頓毒打,並不想湊合。
但楊菁的理由很充分:“我估計你跟江添的正確率差不多,湊合一下剛好。至於高天揚……你就給他留點麵子吧,啊。”
菁姐上課必懟高天揚,已經是日常了,簡直防不勝防。
盛望拖著椅子來到後排,坐在江添右邊。雖然他並不記得自己的答案,但還是裝模作樣帶了一支筆。
起初他還是收斂的,坐得離桌子一尺遠,看卷子還得傾身。
江添瞥了他好幾眼,最終還是沒忍住說:“桌上有釘子紮你麼?”
“沒有啊。”盛望心不在焉地隨口一回。又過了兩秒,他才反應過來對方在嘲諷他的坐姿。
盛望斜睨著他,把椅子往前挪了一步。
有一有二就有三。在接下來的五分鐘裡,盛望一會兒挪一下、一會兒挪一下,很快就兩手都上了桌。
楊菁講題速度不慢,但畢竟有三張卷子150道題,錯題多的人著實很忙碌,而錯題少的就非常無聊。
因為生病的緣故,盛望本就有點頭暈腦脹,再加上江添的卷子幾乎挑不出錯,他聽了一會兒便犯起了困。整個人越伏越低,手臂占據的地盤也越來越大。
他兩手抵著下巴,在瞌睡中左點兩下頭、右點兩下頭,忽然胳膊一滑,小臂碰到了另一個人。溫熱的體溫貼著皮膚傳導過來,盛望迷迷瞪瞪靠了片刻,一個激靈驚醒了。
十六七歲的年紀總是容易尷尬,某句話、某個眼神、某次接觸都會讓人收斂起來,不明就裡、不知緣由。
盛望縮了一下手肘,江添也換了個動作,靠近他的那隻胳膊乾脆撤下了桌。
對方避得太明顯,小少爺又有些不痛快了,心說碰一下會毒死你麼?讓得那麼快。
楊菁恰巧講到第二張卷子的末尾,渾身不自在的盛望終於挑到了一道錯題。
他總算找到了一件可做的事,拔了筆帽在卷子上劃了叉,熟練訂正起來,還記了一排筆記。
盛望給最後那個g畫了瀟灑的大尾巴,畫完一抬頭,就見江添捏著紅水筆盯著他,表情非常一言難儘。
盛望:“乾嘛,牙疼啊?”
江添說:“我的卷子。”
盛望:“……”
他垂眸看向卷子,那筆狗爬字因為格格不入而顯得張揚醒目,存在感極強,還斜著往上飄。
盛望訕訕地蓋上筆帽,“噢”了一聲。因為生病的緣故,他的模樣極具欺騙性,垂下眸子的時候會顯出一絲孤零零的氣質。
但實質上,那隻是在百無聊賴地發呆而已。
他剛呆了沒幾秒,忽然聽見桌麵“沙”地一聲輕響。抬頭一看,推出去的卷子居然又回到了他麵前。
江添把紅筆丟到桌邊,整個人向後靠上椅背,一副放棄聽講的模樣。
他從桌肚裡抽出一本英語競賽題庫來,眼也不抬,對盛望說:“寫吧,免得你閒得慌。”
楊菁時間把控得很好,兩節課剛好講完所有題目。
盛望紆尊降貴地幫江某人打叉訂正,並手欠地給他算了個分。150道題錯了5道,換算成120的滿分,總共隻扣4分。
江添刷完一頁競賽題,對完了答案,又在頁麵上折了個角。他從書本裡一抬頭,看見自己的練習卷卷首多了一個鮮紅的數字:116。
這醜東西不用看也知道出自誰的手,江添抿著唇移開眼,把盛望偷拿的紅筆抽走,衝前桌比了個手勢,請他滾蛋。
盛望拖著椅子回到座位,楊菁正在總結陳詞。她掏出自己的紅筆,伏在講台上給盛望批卷子,一邊劃拉一邊說:“總體做得還可以,錯了七八道吧,放在正式考試裡正確率還是拿得出手的,但離頂尖還有點距離。”
班上同學縮了縮脖子,就這次的難度,隻錯七八道已經很牛了,起碼在a班內部能排到前五。
楊菁收起紅筆,朝課代表齊嘉豪抬了抬下巴,問:“你呢,錯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