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2 / 2)

某某 木蘇裡 11668 字 8個月前

陽光依然很辣,十幾個人像剛出屜的包子熱氣騰騰,離近一點都膩得惱人。

江添鬢角也有汗,脖頸喉結在光線映照下鍍了一層潮意,但他看上去依然冷冰冰的,就像剛從冰櫃裡拿出來的飲料瓶,周身都蒙了一層水汽,卻是涼的。

盛望也轉了個身,把卷子鋪在牆上,卻沒有急著去做剩下的題目。

江添的進度跟他相差不大,一節課的功夫已經做了120多道。卷子上落有不少圈圈點點的痕跡,還有他順手標注的詞組,字母潦草卻好看。

盛望遲疑片刻,小聲叫他:“江添?”

對方筆尖停了一下。

“你怎麼會沒寫?”盛望問道。

江添順手在答案旁打了個點,目光移到了下一題,眼皮都沒抬一下。

完了,真不理人了。

盛望心裡那隻抓耳撓腮的猴兒又出來了。

正撓得起勁,耳邊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他好像卷子忘記帶回家了。”

盛望一愣:“忘帶了?”

說話的是那位外號辣椒的女生:“我昨晚去了一趟政教處那邊,回來的時候你們都走完了。我關燈鎖門的時候好像看到他桌肚裡有卷子,是吧江添?”

盛望又轉頭看那根冰棍。

“嗯。”冰棍應一聲,雖然還是沒抬眼,但至少沒裝聾。

行吧,彆人都理,就不理他。

盛望差點跟猴子一起撓。

旁邊的辣椒又咕噥了一句:“那你今早還那麼遲才到?我以為你會早起過來補呢。”

畢竟江添不是不做作業的人。

她這話說完,江添沒什麼反應,盛望卻愣住了。

是啊,卷子忘記帶,早起一點就能補上了。沒人會預料到楊菁今天抽查,以江添的速度,他提前20來分鐘就能做掉一張卷子,剩下的可以在楊菁評講過程中補上,隻要保證自己做的比講的快就行。

而他為什麼沒能早到呢?

因為有人矯情又磨嘰,愣是拖到了那個時候。盛望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之後的40分鐘裡,某人試圖以眼神引起江添注意,失敗。又試圖借著彆人的話頭逗江添回他一句,失敗。還試圖把筆帽掉在江添腳邊,依然失敗。

敵一動沒動,盛大少爺卻要忙死了。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英語課結束、物理課開始也沒有好轉。

盛望回座位的時候有點蔫,蔫得高天揚差點兒以為他中暑了。

“降暑藥要麼?”高天揚問他。

“謝了啊,不要。”盛望乾巴巴地說。

他現在更需要後悔藥。

班主任何進踩著點進教室,晃著手裡的一份表格說:“可能有人已經聽說了,今年的市三好評選又來了。到昨晚為止呢,我們班是三個名額,今早我去政教處靜坐了一小時,想辦法又擴了一個名額。”

“這個對你們還是很重要的,關係到後麵高校的提前招生考試資格。能爭取呢還是儘量爭取一下。我們班的評選方式公開透明,老規矩你們都懂的。一個名額按成績,這是硬實力。一個名額在班委裡麵挑,他們辛苦一年了,也得有點甜頭對吧?還有一個民主一下,全班選舉。沒意見吧?”

“至於新要來的這個名額,我們幾個老師討論了一下,決定給進步最大的學生,畢竟努力也是一種資本,而且是最值得肯定的資本。那這個進步怎麼算呢?咱們這周末不是有一場周考嘛,再下一周是月考,也相當於正式開學的第一次大考。就看這兩輪考試的表現,好吧?”

原先市三好有很多人注定拿不到,所以不太關心。但這個額外增加的名額給了太多人競爭的機會,好多學生蹭地就坐直了。

盛望聽了一耳朵,短暫地轉移了注意力。

很快,何進收起表格開始正式講課,盛望的注意力又繞回起點。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記著筆記。

有一瞬間他甚至想著算了,實在哄不好就這樣吧,隨緣。畢竟麵子和江添總得丟一個,但他不能太丟麵子,他才16,人生的路還很長。

結果還沒堅持到一分鐘,他就貓下去掏出了手機。

他捏了捏手指,點開江添的微信。

矜持一點。

盛望對自己說,然後給江添發了三排跪著哭的小人。

何進在講一道重難點例題,發動大家討論提眼。班上像是住了四十隻蜜蜂,並不安靜。

盛望在這片嘈雜聲中聽見後座嗡嗡嗡震了三下。

但聊天框裡並沒有蹦出回複消息,盛望眼一閉腿一蹬,開始打字。

罐裝:我錯了

罐裝:我沒斷片兒

罐裝:我就是覺得昨晚太丟臉了,所以不想提

後桌的震動被人半路掐斷,聊天框頂上終於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盛望停下手,默不吭聲等回複。

幾秒後,聊天框裡終於蹦出一條新消息。

江添:那你繼續失憶。

罐裝:不

罐裝:我不能丟了臉還顯得腦子不行

江添:……

聊天終於變得有來有回,雖然對方惜字如金,但放在江添身上,這字數已經很可觀了。盛望頓時有點飄,他覺得氛圍尚可,於是得寸進尺地又發了兩句。

罐裝:要不你選擇性失憶一下?

罐裝:我乾的那些煞筆事你就彆記了,假裝你當時不在場,我們就記好的那些,怎麼樣?

發完,他隱約聽見背後一聲輕嗤。

行,回複都上臉了。

盛望扭頭瞥了江添一眼。就見對方一手垂在桌下,看姿勢估計握著手機擱在腿上。另一手居然還能分心記筆記。

他連筆寫完一句話,整個身體靠在了椅背上,抬眼看著盛望。

於此同時,盛望手機連震了四下。

他納悶地低頭一看,聊天框裡果然多了四條消息。

江添:行。

然後他連發了三段視頻。

盛望悄悄塞上無線耳機,點開第一個。

視頻裡是一條並不寬敞的巷道,路燈站在拐角處,落下一片昏黃。一個穿著校服的傻逼在路燈下筆直走了幾步,轉過頭來衝鏡頭問:“拍得清嗎?”

我日。

盛望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他椅背撞在江添桌上,發出咣當一聲響,何進擰眉看過來問:“怎麼了?”

盛望趁著角度方便一把擼下耳機,站起身說:“沒坐穩。”

“噢。”何進點了點頭,“上課不要翹著椅子在那搖,我跟你們說過很多次了。”

盛望坐下的時候,聽見後麵那王八蛋很低地笑了一聲。

行吧。

他重新掏出手機敲了幾個字。

罐裝:消氣了沒?

江添:什麼意思

罐裝:你裝,繼續裝!

江添:把手機放了上課。

盛望下意識把手機塞進包裡,老老實實抬頭抓筆。下一秒他又反應過來自己過於聽話了,於是背手衝後麵的人緩緩伸出一根中指,又被人用筆敲了回來。

好像就從這一節課開始,他跟江添真的熟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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