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盛望一直沒睡好。
白天其實很正常。高中生什麼都有可能缺, 唯獨不缺新鮮話題和煞筆段子。哪怕一個口誤都能引得全班一起鵝鵝鵝。這種氛圍之下,盛望隻要不刻意去想, 就什麼都記不起來。
高天揚和宋思銳常常帶著一群二百五激情表演群口相聲, 時不時狗膽包天要拉盛望下水。盛望轉頭就會把江添也套進來, 兩人一冷一熱一唱一和, 總能懟得高天揚自抽嘴巴說:“我這張嘴啊, 怎麼就這麼欠。”
然後盛望就會大笑著靠上椅背, 頭也不回地跟後麵的江添對一下拳。
每到這種時候他便覺得, 發生於那個晦暗清晨某一瞬間的悸動都是錯覺——他明明這麼坦蕩,跟高天揚、宋思銳以及圍站著的其他同學並沒有區彆。
但這種底氣總是維持不了多久。它會在不經意的對視和偶然的觸碰中一點點消退, 被另一種莫名的情緒取而代之,像平靜海麵下洶湧的暗潮。
到了晚上就更要命了。
附中熄燈之後有老師查寢,哪個宿舍有人未歸、哪個宿舍太過喧鬨都會被舍管掛上通告牌,所以夜裡的校園總是很靜, 靜到隻剩下巡邏老師偶爾的咳嗽和低語, 跟那晚的巷子一模一樣,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於是三天過後, 盛大少爺眼下多了兩片青。
他皮膚白,平時又總是一副被精心養護著的模樣,偶爾露出點疲態便格外紮眼。
這天早上,盛望早飯都沒買就去教室趴著補覺了, 就這二十分鐘的功夫還亂七八糟做了兩段夢, 一直到第一堂課打預備鈴才從夢裡掙紮出來。
他隱約感覺有什麼東西輕輕擦過衣服,還以為是高天揚又來掏他桌肚裡的卷子。結果下一秒就聽見高天揚的大嗓門在幾桌之外的地方響起, 叫著:“辣椒,化學快給我一下!快!老何馬上就要來了!”
“最後一次。”辣椒第N次說這句話。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快!”
“明天再抄你不姓高。”
“不姓不姓,明天再抄我叫你爸爸。”
高天揚這牲口為了卷子真是什麼鬼話都說得出來。
盛望在半夢半醒間吐槽了一句,接著便忽然驚醒——所以不是這牲口在掏他卷子,那是誰???
他皺著眉困意惺忪地低頭一看,桌肚裡的卷子還在,除此以外還多了一個塑料袋。那袋子上印著深藍色的標誌,一看就是學校食堂和超市通用的那種。
盛望把袋子拿出來解開,裡麵是一杯豆腐腦、一顆煮雞蛋還有一罐牛奶。
學校食堂有兩層,口味並不完全一樣,二樓排隊人少,豆腐腦的堿味略重一點。一樓人多,豆腐腦會撒核桃花生碎。
盛望喜歡一樓的味道,但跟著其他人買二樓的次數更多,因為實在懶得排隊。
這杯是一樓的,奶白色的豆腐上麵灑了滿滿一層料,還很熱燙。
倒是煮雞蛋有點讓他意外,因為他不吃沒有蘸料的煮雞蛋。不過外帶的話,煮的確實比煎的方便。
至於牛奶,依然是熟悉的小紅罐,跟他以前的頭像一模一樣。
隻要是江添給他帶的早飯,就必然會有這麼一罐旺仔。最初江添是為了回擊微信聊天的一句調笑,拿旺仔逗他玩兒。後來不知怎麼就成了一種習慣和標誌。
盛望看到小紅罐的時候下意識鬆了口氣。
他腦中有兩個小人扛著刀在對打,一個說:“還好,各種習慣都沒有變化,江添應該什麼都沒覺察到。”
另一個說:“放屁,本來也沒什麼可被察覺的。”
一個說:“我也沒彆的意思,就是指那天早上的生理反應。”
另一個:“滾吧,哪個男生早上睜眼沒點生理反應。”
“那也非常尷尬。”
“忘掉它就不尷尬。”
“還有一種緩解的辦法是得知彆人比你還尷尬。””所以江添那天早上是不是也——“
兩個小人還沒叨叨完,就被盛望一起摁死了。
高天揚回到座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盛望麵無表情的臉。他嚇了一跳:“臥槽?盛哥你怎麼這麼大個黑眼圈?”
盛望說:“失眠。”
高天揚還是很納悶:“那你怎麼脖子耳根都紅了?”
盛望:“……”
他指了指前麵說:“老何來了,你滾不滾?”
高天揚一縮脖子,當即就滾了。滾完才發現他盛哥騙他呢,講台上空無一人,上課鈴沒響,老何人還沒到。於是他又倔強地轉過頭來,不依不饒地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