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的門鎖哢噠一聲響, 很快沙沙的衣物聲和水流聲便傳了出來。
江添看著那扇茶白色的窄門,淡色的熱汽從下方的百葉扇裡透散出來, 門前地麵多了一片潮濕的痕跡。
他狹長的眼睛輕眨了一下, 眸光從門邊收回來, 問史雨:“他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史雨裝傻。江添難得這麼主動問話聊天, 他受寵若……不對, 他是真的很驚。有種乾壞事被抓現形的心虛感。
江添走進來把書包擱在桌上。盛望的包就他在旁邊, 拉鏈沒拉開, 什麼東西都沒有拿出來,一副拎回來就沒動過的樣子。
他想起剛剛進宿舍時一片漆黑的情形, 疑惑地看向史雨:“你們剛剛在乾嘛?”
史雨正把筆記本往枕頭下麵塞,聞言手一抖差點把電腦掉地上。
他衝江添乾笑兩聲,避重就輕地說:“其實你回來之前我們正在看恐怖片,我這類片子看得少, 剛好盛望回來了, 就拉著他跟我一起看,壯個膽。”
“拉他壯膽。”江添又朝那扇緊閉的窄門看了一眼, 忍不住道:“然後兩個一起抖麼?”
“那當然不會了。”史雨用恐怖片掩蓋了“動作片”,說起來自然滔滔不絕:“盛望膽子是真的大,我特麼尿都要嚇出來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還能幫我開關音樂和拖拉進度條。中途還一度打算去洗澡。”
江添愣了一下, 表情終於露出一絲微愕。他聽著史雨劈裡啪啦倒豆子似的說了半天,最後確認似的問道:“你說盛望膽子大?”
“對啊。”史雨點頭道, “他說市麵上的驚悚片恐怖片他基本上都看過了,說小時候一個人在家就看這個壯膽,看多了就麻木了。”
他叭叭說了一堆,忽然想起來麵前這位跟盛望是一家的,人家兄弟兩個,還用得著聽他這個外人介紹麼。於是史雨刹住了話頭,說:“噢對,這些添哥你肯定都知道。”
然而江添不知道,盛望從來沒提過。
他忽然想起那個虛驚一場的深夜,樓下舍管和安保在議論著那個闖進宿舍的賊,話語聲切切嘈嘈,又慢慢歸於寂靜。
他扶著床欄問盛望會不會害怕,對方清亮的眼睛裡蒙著睡意朦朧的霧,然後讓出位置拍了拍床鋪。
江添心裡被什麼東西輕輕撓了一下。
史雨在那收電腦、拉床簾、掏手機,忙忙碌碌。他在桌邊站了許久,忽然覺得有點渴,便從書包裡拎出水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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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這個澡洗得有點久,出來的時候連眼睛都像洗過一樣多了一層透亮的水光。他垂著眼抓了條毛巾擦頭發,結果差點兒跟衣櫃邊的江添撞上。
兩人於近在咫尺的距離下愣了一瞬,又各自讓開半步。盛望眨掉眼睫上沾的水,擦著頭發說:“你站這乾嘛,嚇我一跳。”
如果麵前的是高天揚或者彆的誰,江添恐怕會忍不住說“你不是膽子大麼,還有嚇到的時候?”
但他卻並沒有提。他隻是拿了衣櫃裡疊好的衣褲和毛巾說:“我洗澡。”
“哦。”盛望側身給他讓開路。
衛生間裡還有潮熱的水汽,沐浴液的味道沒散,像上一個人留下的痕跡。男生之間糙得很,沒那麼多講究的東西。但盛望還是鬼使神差地開口說:“要不你等一下?裡麵挺熱的。”
江添露出詢問的目光。
盛望頭頂搭著毛巾,半潮的頭發淩亂地從額前落下來遮著眼。他擺了擺手說:“算了沒什麼,你去吧。”
江添進了衛生間,史雨經過一番折騰終於老實下來,破天荒撈了一本書在看,也不知道有沒有看進去。
盛望拉開椅子坐在桌邊,弓著肩悶頭擦頭發。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史雨已經放下書本玩起了手機,跟人聊微信聊得正開心,嘴角掛著抑製不住的笑,連彆人的目光都沒覺察到。
他看了史雨一會兒,忽然想起那次在操場外被徐大嘴收手機,大嘴問他是不是早戀了。他當時很納悶,不明白大嘴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現在……他大概知道了。
“跟誰聊天呢笑成這樣?”盛望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啊?”史雨抬了一下眼,臉上傻x兮兮的笑終於收斂了一點,說:“還有誰,賀詩唄。”
果然。
盛望擦頭發的手一停,片刻之後摘下毛巾抓在手裡。
史雨絲毫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這個年紀的人談戀愛,一方麵有點遮遮掩掩,一方麵又想炫耀。他回完賀詩的微信,又漫無目的地翻了一會兒聊天記錄,終於忍不住對盛望說:“我發現啊,那些女生平時就算再凶,談起戀愛來都挺可愛的。”
盛望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對於他提到的人可不可愛並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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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雨並不在意他聽得認不認真,反正點頭就夠了。他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賀詩的事,什麼笑起來有酒窩啦、太陽照在頭發上顏色很好看啦、雖然爭強好勝但隻要不鑽牛角尖就很可愛啦、並重點誇了她皮膚白、好看、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