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一個病人, 江添真的毫無自覺性。
盛望找好醫務室, 去廚房新倒了一壺水插上電——免得藥買回來了卻隻有冷水可以喝。結果出來一看, 江添已經起床了。
他的書包倒在床上,拉鏈口大敞,裡麵塞著被盛望霸占了一夜的演講稿。他一手抓著書包拎帶,坐在床沿低頭緩和著暈眩。
他大概聽到了盛望的腳步聲, 啞聲說:“給我五分鐘。”
“什麼五分鐘?”盛望愣了一下,“你起來乾嘛?”
江添說:“上課。”
盛望:“???”
“假都給你請好了上什麼課, 躺著。”盛望大步走過去, 想把書包拿走,江添讓了一下。
他睜開眼說:“沒那麼誇張。”
“你人在我手裡,有沒有那麼誇張我說了算。”盛望把當初江添的話原樣還了回去,他抓著書包另一根帶子, 虎視眈眈,“你躺不躺?不躺我扒你外套了。”
江添有點無語地看著盛望, 目光從散亂的額發裡透出來。也許是臉色蒼白的緣故,他的眼珠比平日更黑,帶著幾分病氣。
又過了片刻,他終於覺得這種對峙冒著傻氣, 收回目光撒開了手。
盛望當即把書包塞去了上鋪。
“你先躺一會兒,熱水在燒了,估計得要個幾分鐘——”盛望套上外套,從櫃子裡翻了個運動小包出來斜背在背後。
他還沒交代完,就被江添打斷了:“你去上課?”
“啊?”盛望愣了一下:“不是, 我也請假了。”
“那去哪?”
盛望晃了晃手裡的校園指示圖:“去醫務室給你拿藥。”
江添從他身上收回視線,偏頭咳嗽了幾聲說:“不用藥,喝點熱水就行。”
“我燒的是自來水又不是十全大補水。”盛望把領子翻起來掩住下半邊臉,“你要這樣我現在就想辦法傳染過來,然後咱倆對著喝熱水,看誰先靠意誌力戰勝病魔。”
江添:“……”
看著他終於老老實實躺回床上,盛望滿意地出了門。學校醫務室靠著學生宿舍,離山前的教師公寓有點遠。他一路跑著過去的。
醫務室沒那麼多繁雜的流程,代人拿藥也沒關係。值班的有兩個老師,其中一個問他:“什麼情況,怎麼發的燒?”
“應該是洗到了冷水澡。”
“這種天洗冷水澡?”
盛望垂下眼,沉默幾秒才點了頭。“嗯。”
倒是對桌那個值班老師說:“哎你還真彆說,今天這是第三個來拿藥的了。前麵教師公寓昨晚不是停水了麼,真有洗到冷水澡的,不過那兩個沒發燒,就是嗓子疼,”
“哦,我說呢。我以為又是哪個學生受不了來騙病假的。”老師抱歉地衝盛望笑笑,說:“我去給你拿藥,等一下啊。”
大概是怕學生亂吃,校醫院給的藥量並不多,但額外塞了一支體溫計。盛望收好藥,老師剛想再叮囑一句“要是怕好得慢可以來掛瓶水”,就看見他背上包一步三個台階已經下去了,然後三兩步便跑過了拐角。
盛望匆匆奔回宿舍,一開門,某個沒有老實躺著的人被抓個正著。江添站在洗臉台邊,他大概剛洗漱完,手裡還拎著毛巾,身上有清晰的薄荷味。
“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盛望跑得有點熱,他把藥和粥擱在桌上,擼了袖子轉身就來逮人。
江添無話可說,一聲不吭從那邊出來了。他站在桌前,從打包袋裡拿出兩盒粥,把其中一盒推給盛望。
“老師說這藥一次兩顆。”盛望拆著藥盒,忽然狐疑地看向他哥:“你洗臉用的冷水還是熱水?”
江添分筷子的手一頓,淡淡道:“熱的。”
盛望伸手過去碰了一下,一片冰涼。
江添:“……”
盛望:“你當我是智障麼?”
江添眼也不抬,把勺塞他手裡:“吃你的飯。”
吃個屁,真會轉移話題。盛望心想。但他隻要聽到江添低啞疲憊的嗓音,就壓根繃不起臉來。
盛大少爺自己生病格外講究,但這樣照顧彆人還是第一次。病的人是江添,他就恨不得把所有能用的退燒辦法都用上,難免有點手忙腳亂。
他盯著江添喝了粥吃了藥、第二次老老實實躺回床上,這才坐在床邊換鞋。
他剛站起來手腕就被人拽住了。
“又乾什麼?”江添問。
“去樓下買點東西。”盛望說。
江添滾燙的手指鬆了一些,順著手腕滑落下來。他掀開被說:“我跟你一起下去。”
“你下去乾什麼?”盛望眼疾手快捂住被子邊,“我就買點棉簽或者棉片,剛剛看到洗臉池旁邊架子上有酒精,塗一塗能快點退燒。”
江添皺了一下眉:“沒那麼麻煩,吃藥就夠了。”
“以前孫阿姨會給我塗點在額頭和手臂上。”盛望說。
“我不用。”
“你散熱格外快麼?”
“對。”
”……“
之後盛望幾次想要再做點什麼,都被江添一票否決了,張口就是不用、不要、彆去。這人平時就又冷又硬,生了病簡直變本加厲。
起初盛望以為他是倔,死要麵子不肯承認生病了,或者就算生病了也要顯得身體特彆好,喝喝水就康複了。
後來他靠著琉璃台等新一壺水燒開,順便搜索周圍有什麼適合病人吃的店,不知不覺在廚房呆得有點久。這期間江添兩次下床過來,一次拿著杯子說要倒水,一次說碰到床欄裡側沾了灰來洗手。
盛望納悶很久也沒想通這灰是怎麼沾上的。於是拎著新燒好的水回到床邊繼續盯人。這次他坐了很久,江添都沒再要過水喝,也沒再下過床。
直到某人扛不住藥效終於睡實過去,盛望才在某個瞬間忽然意識到,他哥可能不是要麵子,而是生病了有點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