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老師愣了一下:“給他你穿什麼?”
“隨便穿,又不是集體節目。”江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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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附和道:“我們節目就兩個人,顏色差不多就行了吧老師?”
“也行。”音樂老師說。
盛望很快換好了衣服,背後頂著“江添”兩個大字,前麵倒是一片雪白,看不出任何問題。
“那一會兒下台的時候你注意點,最多側對著觀眾席,後麵的人彆離他太遠,擋一擋。”音樂老師交代著,“不然頂著彆人的名字也有點尷尬。”
楊菁在旁邊拆台道:“你想多了,他才不會尷尬呢。”
盛望笑起來。
他當然知道楊菁不是那個意思,但對他自己來說,穿著帶有江添名字的襯衫,有種莫名的公之於眾的錯覺。
休息室的門被人敲響,負責統籌的老師過來提醒說:“高二b班的節目還有15分鐘,你們準備一下。b班下來就是a班,相聲先上,吉他伴唱隨後。”
統籌老師一走,休息室裡的氛圍頓時緊張起來,原本說笑玩鬨的人都停了下來,有要上廁所的,有要出去透透氣的,還有要去舞台側麵觀望一下的。
鯉魚容易緊張,楊菁給她化完妝,她就拽著小辣椒出去了。b班大部分人都化完了妝,就連男生都簡單打了個底,楊菁舉著化妝刷環視一圈,把魔爪伸向了盛望。
“你是門麵對吧?過來,老師給你搞個帥氣的妝!”她招了招手。
“不不不。”盛望連忙讓開,“我就算了。”
“彆人都化了你怎麼不合群?”
盛望一把拽過江添擋在麵前,說:“老師你非要過癮拿他過,他化我就化。”
楊菁還沒張口,江添就說:“不可能。”
最後還是音樂老師製止了楊菁的惡趣味:“他倆這個膚色哪裡用塗粉,我帶來的粉能把他倆塗黑你信麼?”
楊菁看了看手裡的粉底色號,一時間呢居然無法反駁,隻得放下了刷子。
盛望掛在江添肩上鬆了一口氣,結果就見楊菁轉了兩圈,在化妝箱裡挑挑揀揀,又翻出了一支口紅。
“粉底不塗就算了,口紅還是要的,不然上台沒氣色。”楊菁語重心長地說:“舞台燈光能把人照得像病入膏肓。”
音樂老師這次沒製止,反而積極附和說:“這是真的。”
盛望跟楊菁對峙幾秒,拔腿就跑。結果江添個王八蛋居然拽了他一下,嚴重乾擾到了他的逃跑效率,而b班那幫已經被塗抹過的男生也不肯放過他,本著彼此共沉淪的心態,群起而攻之,把他摁到了楊菁手下。
“這顏色皮膚白的男生用了很帥,你放心。”菁姐說著魔鬼的話,不由分說給他抹了一層。盛望從沒試過這玩意兒,感覺怪怪的,下意識想用手背抹掉,又被菁姐強行攔住了,“彆亂抹啊,抹完嘴就花了。”
“……”
盛望想吃人。
楊菁禍禍完一個,又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個。
江添反應奇快,幾乎在她轉頭的瞬間人已經到了門口,眨眼便消失在了門外。盛望愣了一秒,當即追了出去:“你彆跑,你坑我的時候怎麼沒點負擔呢!”
禮堂一樓聲光聚集,台前台後到處都是人。江添在走廊儘頭腳步一轉,跑向了二樓,盛望跟了過去。
追逐的兩個大男生身高腿長,上樓梯都是一步三級,幾個輪轉就已經到了四層。
二層還有去上廁所的,三四兩層連燈都沒開,四周圍是一片昏昏然的黑暗。音響和熱鬨沉在腳下,隔著厚厚的牆壁,顯得有點悶。
四層的樓梯通往天台,盛望跑到這裡就覺得有點涼,恰好江添也減了步速,他二話不說勒住了江添的脖子,把他拉得彎下腰來,笑罵著問:“還坑不坑我?!再坑一起上天台同歸於儘。”
江添任他勒著,撐著膝蓋緩著氣,沉笑了一聲說:“不至於。”
“放屁,到你這就不至於了。我被菁姐摁著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不至於?”盛望重量幾乎全壓在他身上,也借機喘著氣。
他掛了一會兒,忽然發現自己手心蹭了一大片灰,於是放開了江添的脖子:“靠,這樓梯扶手一年沒擦了吧。”
“旁邊就是衛生間。”江添衝那邊抬了抬下巴,“去洗。”
月光順著天台樓梯流瀉下來,又清又亮。江添直起身找了塊乾淨欄杆靠著等人。
盛望洗完出來,一邊甩著手指上的水一邊朝他走去:“反正人要講公平,我塗了你也得塗,不然這茬兒就過不去了。”
江添看著他走到身邊,問:“你認真的?”
“對,你考慮一下怎麼辦吧。”盛望說。
兩人半真不假地對峙了一會兒,江添終於妥協。他點了點頭,然後捏著盛望下巴湊過去。楊菁的口紅質地微微有點粘,唇與唇接觸分離時帶著輕微的拉扯。
江添微微讓開一些,說:“我塗過了。”
“你簡直……”
“什麼?”
“沒。”盛望眯著眼睛又咬了上去。
小辣椒沒有想到,陪鯉魚上天台吹風緩解緊張,居然會窺見到這樣一幕。
月光下的樓道角落並不是一片漆黑,所有東西都有著半明半暗的曖昧輪廓,她曾經怦然心動過的男生安靜地吻著另一個男生。
直到那兩人下了樓,她才從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態中回過神,從另一側衛生間牆後走出來。
離b班上場時間很近了,鯉魚從天台上下來,看到小辣椒的樣子愣了一下:“辣椒?你乾嘛啦?怎麼上了個廁所魂都丟了?”
直到這時,辣椒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麼。
“你沒事吧?”鯉魚越發擔心了。
辣椒被她抓著胳膊晃了幾下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張了張口,又抿住唇。過了片刻,搖頭說:“沒,我就是……想起來一點事情。”
“什麼事啊?要緊麼?”
“沒事。”辣椒又搖了幾下頭說,“沒事。”
b班的大合唱本身其實沒什麼亮點,就是一個省時省事的節目而已,簡單分了聲部,前排女生人手捧了一盞燈,勉強湊了個整齊溫馨,但下台的時候還是收獲了熱烈掌聲和口哨,盛望心說真給麵子。
表演過的班級不能回後台,會有老師引導直接去台下就坐。
盛望想溜沒能溜掉,隻得跟著眾人在b班分到的位置上坐下。他跟旁邊同學借了紙巾,把嘴唇上殘留的顏色擦了個乾淨,然後手指勾著活結,把統一的那條領帶扯了。
剛扯一半,前排幾個彆班女生轉了過來:“你今天特彆帥。”
盛望愣了一下:“這歌帥得起來?”
“看歌乾嘛呀,看臉!”有個女生潑辣又直接,扒著椅背仰臉問道:“你介意搞個對象麼?”
“……”
盛望禮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已經有了。”
女生失望地轉過頭去,旁邊史雨卻差點把頭擰斷:“你剛說什麼?”
盛望靠回椅背,把扯了的領帶卷成一團塞給統一收發的文娛委員,“你這時候怎麼耳朵這麼尖?”
“真的假的?”史雨難以置信地問。
“你覺得呢?”盛望說。
史雨兀自在那叨咕半天,覺得他隻是找了個婉拒的借口。盛望也沒多說,指著舞台示意他老實看節目。
史雨轉過頭去,他自己卻悄悄走了神。
最近的廝混給了他一點肆無忌憚的錯覺,以至於某些時候他明知怎麼回答是最理智的,卻依然忍不住想要透一點風。
他蠢蠢欲動,想在各種隱晦的話語中告訴所有人,他有一個特彆喜歡的人,喜歡到不想讓對方藏在黑暗裡。
台下大笑一陣接一陣,潮來潮退。盛望在喧鬨中回神,才發現高天揚和宋思銳的相聲已經接近尾聲。
燈光在他們下台的瞬間慢慢變暗,最後一點消失於大幕右上角。禮堂裡安靜了一會兒,又隨著重新亮起的燈光慢慢有了人聲。
追光燈自上而下像天柱,江添就站在其中一道光的中心。
台下響起了一片克製的叫聲,但都抵不過b班這邊的嗡嗡議論,他們說些什麼盛望沒聽清,他正定定地看著台上的人,因為對方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那件被誤甩了墨水點的白襯衫。
隻是現在,那排墨水點已經看不見了。江添把那半邊衣擺紮進了長褲裡,另外半邊垂在外。布料鬆鬆地搭在腰胯間,彎出幾道幾何形的褶皺。冷冷的,又透著幾分大男生特有的囂張落拓。
他的眼珠顏色被映得很淺,抬眸間有微微的亮光。他的視線在台下掃了一圈,找到了盛望所在的地方,淺淺看了一眼便垂眸試起音來。
江添簡單掃了兩下弦,垂下手對旁邊的鯉魚比了個手勢。
吉他木質的音色不緊不慢響了起來。盛望一度覺得這是一種神奇的樂器,好像隨便一撥就是陽光迷眼的青春年少,像少年在操場劃了線的長道上奔跑,但又總帶著幾分莫名的回憶意味,
以至於他明明就在這個年紀裡,卻在某個瞬間想用“那一年”來形容這一幕。
那一年,他喜歡的那個人在台上彈完一首歌,轉身下台的時候,背上印著他的名字。
台下的掌聲熱烈而經久,就像一場盛大的祝福。
無人知曉他們在一起,但人人都曾見過他們在一起的樣子。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