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譽牆在連廊必經之處,新上的照片和紅紙條又格外顯眼,學生往來都會停下看一眼。僅僅過了半天,盛望的照片旁邊就多了一串小愛心,跟江添照片旁的差不多,大概是附中女生的傳統。
盛望看到的時候有點哭笑不得,心說照片上這位最近這麼慫,你們愛心居然也畫得下去。
他從措手不及的狀態中跳出來回頭一看,隻覺得前幾天的自己簡直傻透了,明明考試的時候心態四平八穩,怎麼碰到這種事就慌成一團自亂了陣腳。
怯懦、幼稚、不堪一擊。他在心裡自嘲著。
人常會這樣,風雨將至的時候如臨大敵,眼看著躲過去了,又覺得那些算個屁。
拜之前的經驗所賜,好好一件事扯上齊嘉豪就讓人很不踏實。盛望試圖找他旁敲側擊一番,可惜對方跟他隻有梁子沒有交情,找不到合適的切入口,隻能輾轉從高天揚那邊套話。
“包找著了,昨天拿回來的,沒丟什麼。老宋本著班委職責,還去關心了一下,被撅回來了,說老宋假惺惺。”高天揚什麼也沒覺察,一問就嘩嘩往外倒:“反常沒看出來,他自從坑了你之後不是半死不活的麼,上次周考退步據說被他媽打了,最近越來越陰陽怪氣。”
盛望又單獨找借口去了兩回政教處,那幫老師說話一如往常,徐大嘴由於心情大好,還頻頻跟他開玩笑,不像是藏了事的模樣。他從大嘴口中得知,學校其他幾個丟東西的學生也已陸陸續續找回失物,不會再有誰一拍腦門去查監控。
至此,這段橫插進來的意外似乎就這麼過去了。
他從政教處出來的時候是個傍晚,下午最後一節課剛巧結束。江添從連廊另一頭的樓梯上下來,拐往三樓的b班。盛望遠遠看到他,莫名就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像小時候在白馬弄堂跑迷路,兜了不知多少圈終於看到家門。
他貓著腰跑過去,本想偷襲一下跳到江添背上,但臨到近處又刹住了步子。他遲疑了一瞬,最後隻是在江添左耳邊打了個響指,然後壞笑著縮到右邊。
臨近期末,又是一場事關換班的大考,全校學生都埋頭於如火如荼的複習中。
邱文斌和史雨終於收拾了行李,從家裡滾回宿舍,準備加入複習大軍。結果住回來的第一天,史雨就感覺到了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先是盛望趁著課間跟他閒聊。從學校食堂搶食更難了、便利店時不時提前關門、洗澡水不太充足,聊到家裡床大、夥食好、開關燈自由、還有家長殷切的問候。
聊的時候史雨跟開閘泄洪一樣滔滔不絕。聊完了,他忽然回過味來,感覺盛望字裡行間都在慫恿他繼續回家住。
這位還比較委婉,江添就不同了。他直接問史雨:“你怎麼回來了?”
史雨說:“還不回來啊?我都在家呆多久了。”
江添“噢”了一聲:“我以為你要住到下學期。”
史雨:“……”
他琢磨了很久,感覺自己被小團體排擠了。
獨處的時間隨著舍友的回歸再次被擠壓,兩人廝混的好日子忽然就到了頭。
江添最近明顯感覺到盛大少爺有點粘人,不是那種肉麻式的,更像是多了個跟寵。
以前的年級體活課,頂多是ab班湊半場籃球,兩人借著比賽磕磕碰碰,誰換下去了就坐在場邊喝著冰水看比賽,等另一個也下場了就提前去食堂吃晚飯。
最近盛望對活動興致缺缺,隻要江添一下,不出一分鐘,他保準說手撞了或者腳崴了,擼著頭發稍的汗珠跑下來。
以前晚自習,盛望都是自己先去階梯教室。江添有時下樓早,有時下樓晚。人到了,盛望才把旁邊的書包拎開,給江添空出座來。
最近不同,走讀生晚自習一下課,他就會逆著人流上一層樓,抱著胳膊倚在a班後門口等江添一起走。
這兩天已經發展到晚自習去洗手間,他都會擱下筆說“我也去一趟”。
但他又隻是呆著,沒有什麼親昵的舉動。一切監控能夠到的場合,他都很注意。像一隻繞著人團團轉,但又保持幾公分距離的貓。
隻有夜裡偶爾穿過喜鵲橋,在斑駁濃稠的樹影裡,在有枝丫遮掩的地方,他們才會放鬆一些,鼻尖相抵吻著對方。
江添其實能感覺到盛望那些忐忑矛盾、本能的親近、偶爾流露出的得意以及理智下的收斂。當初在集訓營裡他就知道,隻要出了烏托邦,就一定會變成這樣,這不是誰的問題。
名不正言不順,注定難以見光。見不了光的關係,又注定讓人不安。堆積久了,要麼一發不可收拾,要麼漸行漸遠。
其實他最初是能接受漸行漸遠的。無數人說少年時期的戀愛大多沒有結果,時-->>
機不對,甚至人也不對。他跟盛望在這一點上其實有點像,有時比同齡人衝動,有時又清醒得很有默契。
所以他們說過“我喜歡你”,但從沒說過“我一輩子都喜歡你”。
一輩子太長了,這話太重了。
他之前想的是“我陪你走一段,到你不喜歡了為止”,但現在他有一點貪心,想走得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