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針尖(2 / 2)

某某 木蘇裡 7707 字 8個月前

“小鷗——”季寰宇叫了一句。

“你彆叫我!”江鷗聲音快破了。她平日裡總是溫溫柔柔的樣子,從來沒有用過這樣尖銳的音調,“你不要叫我,我惡心!”

其實來醫院之前,她覺得自己是可以保持理智的。杜承給她發了很多消息,她坐在沙發上一條一條地看,每個字都看得很清楚,沒有崩潰也沒有混亂。隻是覺得冷,從胸口到四肢冷得打顫。

杜承說“寰宇打給小添的錢全都被退回來了-->>

,一分沒收,他一直覺得自己沒儘到義務。”她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大腦還沒有變成空白,甚至還給江添回了一條微信。

她以為自己可以冷靜的,沒想到隻是情緒太濃了,堵在了路上,直到這一瞬間才洶湧爆發。而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她渾身都在抖,眼圈瞬間就紅了。

她說:“我真的覺得好惡心啊季寰宇。我18歲就跟你在一起了你知道那是多少年嗎?我這一輩子就一次18,你能還我嗎?我因為你跟我媽吵過多少回架你數過沒?!她年紀大了記不清人了還抓著我跟我說,你彆一門心思惦記著那個男生,媽比你識人。我哄過她多少回?我跟她說了多少次放心?我媽到走都沒放過心。你能把她還我嗎?你當初跟我說,兒子你會照顧,你照顧了嗎?我把他接回去的時候,睡著了幫他蓋個被子他都躲你知道嗎?”

季寰宇僵在那裡,形容狼狽。既像被迫遊街示眾又像反省。既惱怒又羞愧。

“你不知道,你隻知道跟杜承混在一起。”江鷗說。

她第一次這樣言語直接地戳向某個人,一個彎都不打,怎麼尖銳怎麼來,像是崩潰前的歇斯底裡:“小望——”

盛望突然被叫到,愣愣地看向她。

江鷗指著病床邊的男人說:“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麼?”

盛望動了動嘴唇,他有點心疼江鷗,想讓她彆這樣。因為她每一句話都是雙向的,既紮了季寰宇,也紮了她自己。但他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勸阻,不止他,這裡誰都沒有資格勸。

“他是阿姨的中學同學,就坐阿姨後麵。”江鷗認真地說,“阿姨把他當最好的朋友之一,有了孩子我當乾媽的那種朋友。”

“這麼好的朋友,跟我丈夫滾到一張床上去了。”江鷗話還是跟盛望說的,目光卻盯著季寰宇,垂在身側的手一直在抖,“男的跟男的,是不是很惡心?”

她知道季寰宇好麵子,不喜歡在任何一個外人麵前暴露不堪。所以她偏要說,還偏要挑他最沒關係的人說。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季寰宇身上,所以沒有發現,在她說完那句話的時候,盛望的臉色變得煞白一片。

他很輕地眨了一下眼睛,朝後撤了一步,又被江添抓住了手腕。

季寰宇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江鷗,滿身痛處都被戳了個遍。那點愧疚瞬間消失,被惱羞成怒填塞滿了。他深呼吸了一下,克製著語氣說:“小歐,我從來沒有想要故意惡心你。我發誓,當年跟你在一起是真心的,我——”

江鷗閉了眼睛,一副把他屏蔽在外的樣子。她在季寰宇身上吃過太多虧了,她已經被搞怕了。以前她試著信他每一句話,現在她一個字都不想信。她甚至陷入了一種惶恐不安的境地,覺得周圍誰都有問題,誰都不說真話。

“好,不說這個,我知道說了你也不信。”季寰宇咽下話頭,又試著解釋道:“我答應過小添,不找你、不給你添堵。小添不說我也是這麼想的,我也沒臉找你,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惡心、齷齪。但是杜承不一樣,他一直以為你是知道的,隻是時間久了看開了。杜承他——”

“你在幫你的出軌對象跟我解釋嗎?”江鷗說,“還是你本來就是同性戀,你們高中就在一起了,我才是那個橫插進去的?”

季寰宇有些煩躁:“不是,我隻是——”

江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這句話本來是為了刺激季寰宇,可是說出來的那一瞬,她才意識到這句話刺激的是她自己。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真是活得一塌糊塗。沒做過一次正確選擇,從頭到尾都瞎了眼。

她感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腳有點站不住了。於是她白著臉對季寰宇說:“我不想聽你說話,我看到你們這樣的人就想吐。”

“我們這樣的人?”季寰宇的耐心終於告罄,他冷下臉來尖刻地問:“哪樣?跟男的在一起?同性戀?”

他性格很極端,氣急了也依然口不擇言,隻想把箭都扔回去,專挑對方的心口紮。江鷗的心口大概隻剩一個兒子。

於是季寰宇朝江添這邊看了一眼,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跟盛望之間那點微妙的東西。季寰宇嗤笑一聲,對江鷗說:“那你記得也提防提防兒子,搞不好跟我一樣。”

江鷗和盛明陽下意識朝江添看過來。

在他們目光落下之前,盛望把手從江添指間抽了出來。

江添攥得用力,他抽得也用力。

其實隻是為了遮掩而已,但江添手指從他腕間滑落的時候,他心臟重重一落。就像站在出了故障的電梯裡,腳底突然一空。

江鷗的錯愕隻有一瞬,下一秒,她就站直了身體,甩了季寰宇一巴掌。

她幼年乖巧,少年活潑,人至中年反倒柔弱怯懦起來。四十多年從沒跟人動過手,這是第一次。

她把江添擋在背後,對季寰宇說:“你放心,小添跟你沒有一點相似之處,永遠不可能跟你一樣。”

這一個巴掌一句話仿佛用了江鷗所有力氣,打完之後她整個人都在晃,幾乎就要站不住了。盛明陽眼疾手快扶住她,轉頭叫了護士。

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湧進來,又帶著江鷗他們湧出去。

盛望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跟著離開的,隻記得所有人臉色都很差、腦子也亂,像被打散的鳥群。等到一番折騰完回到家,盛望在沙發裡坐下來,才後知後覺感到掌心一陣刺痛。他低頭一看,兩隻手掌被掐出了一片紅印,幾乎破皮見血。

他攥得太緊了……

孫阿姨這天夜裡沒回去,在盛家忙前忙後。屋裡的氛圍沉悶而壓抑,所有人說話都是輕而慢的,有種精疲力儘的意味。

江添靠在沙發上,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盛望轉頭看過去,發現他抓著手機不知不覺睡著了,眉心卻是皺著的。

盛望茫然地盯著手機時鐘,看著指針一格一格挪著,終於挪到了0點。

他想親一親江添,跟他說:哥,生日快樂。

但他說不出口,因為江添根本不可能快樂。

一點也不。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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