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虎頭不敢違抗,加上又不想經常去做脂粉,索性把手中所有剩下的材料攪和攪和,給母親提了一水桶的脂膏過去,表示材料都用光了,一時半會做不了了。
天降巨富,把種氏險些砸暈過去,她心花怒放,抱著小兒就是一番用力揉搓,給自己留夠了份量後,便思考著怎麼給京城的一些貴婦送些禮物,為自己那幾個遠在汴京的兒子謀些好處。
她把這事和趙虎頭說了,趙虎頭知道此事後則如晴天霹靂:“不可以,這脂膏要是入了貴人之眼,萬一例為貢品,豈不是要讓我天天去當匠人?”
種氏則微微一笑:“傻孩子,娘親怎麼會害你,煉丹之術,耗費巨大,你和舅舅那點私房,能用幾時,不如上貢朝廷,說此物耗費甚大,然後把使用材料列個單子,送入朝中,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趙虎頭心中一動:“娘親的意思是,我列什麼材料,朝廷都會送來?”
也就是說,那些需要的煉丹材料,可以列到名單裡,順利找到?
種氏微微挑眉:“你說呢?”
趙虎頭心中雀躍:“謝謝娘親!”
種氏滿意地點頭:“你願意就好。最近密州的藥都讓你買貴了,那回春堂的大夫天天傳你壞話,這在風頭上,我不好收拾他,等回頭風聲淡了,我再和他算賬。”
她兒子的名聲,可不是誰都能敗壞的。
趙虎頭瞬間頭皮發麻:“母親不要傷人,我還小,要多積德才能長大!”
種氏不滿地用力拍了他腦袋:“亂說什麼呢你!”
卻沒有再反駁。
就這樣,雙方達成一致意見,於是,趙虎頭於煉丹術上極有天賦的消息,便隨著種氏交際圈擴大出去,他做出的脂膏,在汴京引起巨大轟動,連當今皇後與後宮妃子都對此讚不絕口。
不過因為材料的稀少,這個東西是不賣的,隻是做為後宮賞賜,所以便成了貴婦們身份的象征,倒也沒出什麼紕漏。
當然,也有人認為一個四歲的小孩能懂個屁的煉丹,肯定是趙仲湜收羅到什麼煉丹人才,給自己的兒子邀名來了,當然,東西是很好用的。
時間就這樣匆忙過去,七裡坡下的河水解凍後,這裡又添加了幾個水車,用來碾磨的石灰、滑石等物,七裡坡上移植的樹枝成活率很高,大約有八成都活了下來,女貞樹長得非常快,才幾個月的時間,就有了嫩綠有枝條,整個山坡遠看清山綠水,將小小的樹落圍繞起來。
種氏的臘園也初見成效,蠟蟲生長時,會在樹枝上留下蠟狀的絲絮,隻要蠟蟲活得越久,樹上的蠟就會越多,很多人都已經知道蠟樹有蠟,加之密州臘價上漲,不少貧民會悄悄去攀折蠟園的樹枝,積少成多後煮蠟成塊。
為此,種氏的蠟園不得不派出人手巡邏,好在這年頭人力成本極低,保要管飯足矣。
不過,種氏還得到一個消息,就是新上任的那位密州知州宗澤,已經在到處走訪山林,把那些灌溉困難,產量極低的坡田登記造冊,並且也在收集女貞樹種,尋了不少小苗。
這讓種氏很是苦惱,要是蠟園太多,勢必降低蠟價,這會讓她的收入降低,趙虎頭為此寬慰母親,說白蠟易放,不會變質,以大宋疆域,不可能賣不出去,加上蠟印如今已經是遍地開花,白蠟價格肯定還會上漲,不必擔心。
種氏一想也是,這才安心下來,不由得感慨還好家裡的男人想出了蠟印之術,倒是與她的蠟園相得益彰,這也算是夫妻同心了。
種彥崇在一邊聽到這話,忍笑忍了許久。
……
趙虎頭的生活依然規律,每天起來和舅舅晨練,上午學習儒家文章,下午給書童們上上化學數學課,教他們做實驗並,有空去七裡坡視查一下,聽聽山水的商業彙報。
七裡坡的重頭產業是羊毛和焦炭,前者是收入來源,後者是各種實驗和煉鐵的原料,開春後,大多羊都會剃毛,價格極賤,山水已經放棄讓七裡坡的婦女們織線,讓她們梳毛洗毛,同時另外招了些人,在密州做了十幾台織機紡機,準備做一個紡室,準備織出羊毛布。
但趙虎頭看那台紡機時,想到後世曆史圖片中偶爾一瞥時的織機模樣,隨口問了一句:“紗輪不能豎著多擺幾個嗎?”
記得曆史書裡的配圖,民國的紡織機是一個大鐵框裡,放著大大小小十幾排紗輪,至於其它的結構——那圖分辨率極低,又是黑白,能看清紗輪就很不錯了。
隻是這話一出,那蘇家送來的匠人卻宛如醍醐灌頂,整個人呆立當場,嘴中念念有詞,說著什麼豎放、多擺幾個、提紗……
趙虎頭覺得可能闖了禍,果斷閉嘴,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
隨後聽說那匠人發瘋一樣把所有自己做出的織機都砸掉了,每天都在對著圖紙發呆,茶飯不思,整個人都瘋瘋癲癲,趙虎頭心有愧疚,讓山水派了個人去照顧他。
種彥崇則沉迷投石機,他最近在研究怎麼樣可以把投石機投得更遠更準,能不能讓投石機的大小縮小一點,因為虎頭說什麼零件最好都是一個大小,到時戰場上可以快速組裝出來,而不是像從前一樣,帶著匠人,到戰場駐紮後在周圍砍樹現做。
大家的生活都很充實。
就這樣的,到了五月,這時西北軍又招降了西夏周圍的一隻羌人部族,徽宗大喜,不但獎賞了童貫,還賜了蔡京玉帶上朝——有宋一朝,享受過這種殊榮的就隻有王安石,如果多了個蔡京,讓種彥崇酸了好幾日。
而這時,不少蠟樹上的結的蠟層已經很厚了,很多人都預計到這波結蠟會有大利,女貞樹的價格因此被炒高。
到了五月底,朝廷下來了一道旨意,這道旨意卻不是給趙家大人,而是給了趙虎頭。
這道聖旨裡,用公式化的口吻誇獎了趙虎頭的聰慧、孝順,用四字的詞一串一串,然後表揚了趙虎頭將丹脂獻給皇室的功勞,所以提前授予了趙虎頭七品太子右內率府(太子庭院保安隊長)的官職,同時送來刻著他大名的印章——這代表著趙虎頭不但提前有了官做,還被正式將名字寫在了皇室玉碟,可以享受所有的宗室待遇,如進宗學、十年一次的官職升遷,皇室特供的召試。
一般來說,這種待遇宗子五歲才會有,這個時代的孩子,五歲才會立住了,夭折可能大大降低,所以,策封之後,他可以在各種場合使用自己的名字“趙士程”。
當他接下這封聖旨,趙虎頭這個名字,就離他遠去了,舅舅這種長輩,不能再喊他乳名了。
當然,父母私下裡還是可以喊的。
趙士程。
那就趙士程吧。
反正,那個很久很久前的名字,也沒有人會再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