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程不知該說什麼了,對於一個孩子,今天的信息量有點太多了。
趙士從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藥放在這,你忙了一個早上,怕也是累了,快去休息吧,明天我帶你出去釣魚。”
然後把有些陷入沉思的小弟拉回房,大搖大擺地離開。
回到自家小院時,妻子劉氏微微驚訝:“你不是要陪虎頭玩幾日麼?”
趙士從淡定道:“虎頭有事,不要我陪了。”
劉氏狐疑道:“不會是你騙了孩子吧?”
趙士從搖頭:“自然不是,我隻是教了他一些東西,他要好好想想罷了。”
劉氏聽不懂,便離開去看兩個孩子了。
趙士從則坐在樹下,自在地給自己斟了杯茶。
茶碗冒起輕煙,他卻沒有飲下。
今天的貿然之言,其實是回報虎頭的一個小小把柄,虎頭說的話雖有些危言聳聽,但結合他身上的異事,倒反而顯得有那麼一兩分可信了。
可是,他不能因為這一兩分可信而將家族當成籌碼壓上去,但,做些未雨綢繆卻無不可。
趙家天下,三沉兩積,如今越發嚴重,若虎頭不提民亂,他倒沒那麼看重,關鍵是,他說“西軍都拿去平叛”,讓他心中一凜,西軍鎮守西夏,自建立就不曾動過,需要出動西軍的叛亂,絕對是會動搖國本的叛亂!
若是民亂與外族同時起事,那怕就是黃巢之亂的再顯。
到時,大宋的江山能否穩固,還真是不好說,可是這些年,大宋優容文臣,對武將雖然防備,卻也在錢財上沒有短缺過——按諸公的說法,便也就是苦一苦百姓。
所以,他可以幫著虎頭做些事情,但要做到哪一步,卻也要看虎頭願意怎麼做了。
若是想要為帝,那當然就要開始培植勢力,但如何培植勾結,虎頭看起來是一點都不懂;若是要做周公或者武侯——呸,如今的那位是能扶的起來的麼?
趙士從把如今的幾位皇子從腦子裡過去,太子就不提了,他的生母已經故去,能不能坐穩都是問題,三皇子倒是受寵,但也是個拎不清的,小小年紀,就已在母親的慫恿下壓製太子……最重要的,功高必然震主,看看霍光是什麼下場?
為了天下也好,為了宗族也罷,他可沒有半點興趣把全家搭上。
因此,虎頭要是沒有興趣當皇帝,那他就得讓弟弟熄了那扶大廈於將傾的想法,給母親當個乖乖兒子,平時賺點小錢就好。
如是,不出挑也不卑微,過個鹹魚一樣的日子,彆想那麼多有的沒的。
這才是趙士從今天說與他那麼多話的原因。
名不正言不順,如果不在開始把目標訂好,必然會出很多紕漏,若是投奔彆人,以虎頭的能力,要麼功成後被誅殺,要麼等中途被人架著往上走,弄出個黃袍加身來。
前者是丟人,後者則是會重演大宋留下的隱患,到時,很多事情,就不是他說了算了。
趙士從敲著桌麵,他可不是種彥崇那種愣頭青,也不是宗澤那種直臣,更不像老爹一樣除了珊瑚諸事不問,他這些年見多了朝中的爾虞我詐與河北諸路的各種的亂相,當然知道大宋的繁華之下,是何等不堪。
他求的是一個家宅平安、獨善其身,麻煩的是虎頭這個麻煩也正好是家宅平安的一部分。
這不由他不謹慎。
當然,這些事情,都還有很多年,天下不亂,當個閒散宗室也無不可,若是天下大亂,這些計劃才用武之地,所以,倒也不必擔心家族遭難。
但是……
虎頭啊,這條路,可不好走呢,你其實,沒得選。
思及此,他微微揚起唇角,將已經溫涼的茶水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