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連夜趕回了密州。
重逢場麵感人,可惜不是抱頭痛哭,而是小孩子被對方衝過來抱起轉了好幾個圈,讓趙士程滿腔感動統統卡在了喉嚨裡。
行吧,你想抱就抱吧,等過上兩年,我不信你還抱的起來!
趙士程冷漠地想著。
“公子真是無情,這麼長時間,寫的信那麼少,也不知在外邊騙了多少無辜的男男女女。”一番感動後,山水將小公子放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搽了搽眼角。
“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呢?”趙士程梗起脖子,不悅地道,“我一個人在汴京,孤苦無依,隻能自己打拚事業,還在努力給你找商戶,支持錢財,你不感動就算了,還在懷疑我!”
山水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可真是感謝公子了,但你未免太瞧低自己了,你弄的那些東西,有的是人買,哪用得著專門去找人啊。”
趙士程輕咳一聲:“這,不能驕傲自滿,小心一點,多個朋友多條路,這是未雨綢繆,明白麼?對了,我在路上聽說新鎮遇到了海寇,如今是什麼情況?”
山水於是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而是道:“這事說來話長,幕後的主謀,是那遼東的將領高永昌,夥同高麗國的吳家前來掠劫……”
七月時,遼東霜降,傷了無數莊稼,整個夏播全毀,一時間,遼國糧價暴漲,又有官吏強行催賦,一時間,饑民無數,大遼許多地方,都有小規模的盜匪。
新鎮的羊毛如今也暢銷遼東,成為拳頭產品,受歡迎程度遠超各種絲綢,而生產羊毛的新鎮,自然也就成了許多有心人眼中的富庶之地。
“……郭藥師帶了一些錢,在遼東收攏了一些饑民,做起了海貿,也幫著探聽消息,這次消息就是他提前傳來,當時韓七正好帶著西北饑民回來,便早做了防範,傷亡不大,損了七八個漢子,還有十來個受傷,正在醫治。”說到這,山水有些無奈,“按我打聽到消息,遼國軍製,是以皇族、後族、臣族、屬國四隻勢力,各有軍隊,遼東軍便是遼國權貴部族的所屬,如今遼帝已經對各地部族難以節製,這遼東的高永昌,咱們隻能防範,無法根除。”
趙士程心中一動,問道:“有哪些消息?給我看看。”
山水去了自己的房間,很快便拿出一些書信,交給了趙士程。
趙士程一一翻看,這些消息記錄得很是粗略,差不多就是遼東有哪些貴族,在哪個地方,還略講了一下遼國的情況。
簡單地說,遼國建國時,遼太/祖把契丹貴族都清洗了一次,然而百年之後,新的利益集團已經形成,而上一任皇帝遼道宗在位時,因為一次大宮鬥,把太子、皇後、皇叔還有奸臣四個黨派都清洗了一次——差不多就是漢武帝巫蠱之禍的重演,弄得契丹八族如今離心離德,如今這位天子,就是廢太子的後代,又是年輕繼位,所以並沒有太多威望。
加上最近這些年天災不斷,遼國的國力持續下降,於是各地的權貴已經有了不穩的苗頭。
趙士程看完這些情報,不由歎息這真是老天讓女真崛起啊,可偏偏就是這樣衰弱的遼國,打起宋朝來都不帶眨眼的,也是服了。
山水見他看完了,也沒有打擾,而是在一邊默默等待。
過了好一會,趙士程合上書信,放到一邊:“那韓七那邊,如今是什麼情況?”
“韓七帶著糧食去了延安府,一路消耗甚大,種家公子聽聞可以帶人離開,便答應了,”山水揉了揉額頭,道,“韓七說,這些年,西夏的勢弱,戰事少了許多,延安府路的土地貧瘠,養不活那麼多人,所以讓一些地少人多的家族分出一兩戶,前來密州討生活。”
說到這,她抿了抿唇:“我已經安排下去,隻是如今羊毛總是有限,怕是容不了那麼多人,更何況,咱們的糧食有些不夠了,公子,你看要怎麼做?”
趙士程指尖點著桌子,思索道:“山水,你看,咱們能建個船塢麼?”
山水一愣,困惑地看著他。
“焦炭、製堿都是賺錢的行當,”趙士程想著目前麵臨的問題,“但這些都需要大量的煤,還需要很多人力,可是咱們的糧食和運力都不夠。”
山水認真聽著。
“就我所知,兩廣路的糧食一年兩熟甚至三熟,並不缺糧,但漕運之糧,大多仰賴兩浙與運河,我們將來新鎮之地,人必然越來越多,若是有大船往返兩廣之間,一次運糧萬石,又或者行於西北之地,送來石碳等物,你說,還會不會缺糧缺碳?”趙士程問。
古代的糧食並沒有那麼緊缺,一個人種的糧食,養活兩個人是可以的,隻是農人剩餘的糧食,都落不到自己手裡,官府有足夠的辦法,把農人的糧食保有量壓榨至最低的生存線徘徊,消耗在戰爭、建築或者其它地方。
山水不由得盤算起來,卻是有些心中打鼓:“可是公子,海船造價昂貴,花費時日,我先前打聽過,一艘兩千料的大船,需要八千多貫,長遠海運,還需要很多船員,咱們又無人手,是不是太……”
趙士程搖頭,教育道:“山水啊,咱們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很有錢,但這些錢捏在手裡,無論是吃喝都是享受不儘,但這些都不缺,不如花出去,既可以培養工匠,又可以養活許多人,再者,我不是教過你麼,隻有把勞動資料擴大,才能有更多收益,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