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後,趙士從很生氣,他看著一臉無辜的弟弟,有心好好教訓一番,但遲疑半晌,終還是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就是命啊!”
打是肯定不能打的,他這弟弟,看起來小小弱弱,但意誌堅定如金剛,是那種認定一件事,無論如何艱險,就會千方百計去做的人,真打了說不定要被老母親照著地方打回來。
至於罵,唉,理還真在他那邊,趙士從感覺這個弟弟就是個刺蝟,根本無從下口。
他也沒法提意見,讓弟弟下次有事先和自己商量——他還是清楚自己斤兩的,和弟弟比起來,自己也就是有些小聰明,略有些經驗,但真到了大事決斷時,還是要這弟弟來拿主意。
甚至於他都不能像鄙視其他弟弟一樣,在心裡鄙視一下他們的愚蠢,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好在,趙士程主動送上台階,跑過去抱住哥哥大腿:“大哥,彆生氣嘛,先前是虎頭孟浪了……”
小孩子就是這點好,撒嬌賣萌這些招術用好了,比講道理有用百倍,隻要及時認錯就行。
趙士從輕哼一聲:“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來,萬一那林靈素一個小心傳出去,你也少不了麻煩,真以為宗室這身份什麼事都不擔心麼?”
趙士程當然點頭說是。
趙家大哥又耳提麵命了一番謹言慎行,這才把弟弟放了,去給父母彙報進展。
他當然不會把事情全說出來,隻是說準備推薦一位有道之士,回頭看能不能得官家寵幸,若是可以,就能讓這位道長進言阻止官營堿貨,至於官營之事,朝廷必然還要扯皮、商討,加上他去張商英那阻止一下,應該能拖上個一年半載。
老趙和種氏都接受了這個計劃,知道執行人是神霄觀的道長後,老趙還很感慨,說回頭要多去捐些香火錢才好。
趙士從抿了抿唇,本想提醒父親你捐了還不是落到虎頭手上,但轉念一想,老爹兜兜轉轉都逃不出虎頭的世界,還是不要點醒他了,有時知道太多,反而不會快樂。
不過,虎頭的網是不是,越織越大了?
……
三月正是小麥返青的時節。
在密州找一塊優質的小麥田並不難,而返青正是需要肥水管理的關鍵時間。
“這片田是靠近河邊,離神霄觀也不遠,你平時可以路過觀察……”趙大哥暫時替代助理,給虎頭辦事,“我在旁邊的河灘處還給你開辟了半畝稻田,若是你的丹藥有多,也可給稻田用上。”
“啊,這是為何?”趙士程疑惑。
“因為本朝農事,水稻才是主脈,其餘皆是旁支,自真宗推廣占城稻後,雙季稻的威力強大,連河北河南都廣泛種植,隻有沒有水的地方才種小麥。”趙士從做事素來周全,淡定道,“是以,我專門弄了半畝水田,用來水稻——到時哪個穗更大粒更多就用哪個。”
“明白了。”趙士程點頭受教。
一頭牛也是放,一群牛也是放,反正都是實驗田……想到這,他眉頭微蹙,複又舒展,詢問道:“如此,大哥,不如將豆子、高粱、黍、粟也一起種了試試?”
都是經驗,既然是積累經驗,那就一起積累了吧。
趙士從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你這是要把農事官的活也做了啊?!”
趙士程眨巴著水潤的眼睛,用崇拜祈求的目光看著兄長。
趙士從捏了把弟弟的臉:“你真是不怕麻煩,但我可不想家裡沾上什麼猜忌!”
趙士程麵露失望,但也沒有太失望,準備回頭讓山水找人再搞一個就是了。
趙士從卻是冷哼一聲,看出了弟弟的險惡用心:“這事你何必自己出馬,宗澤不是還有大半年的任期麼,讓林靈素把這事透露給他,他必會求著你把事情辦好。”
趙士程的良心微微有些痛,忍不住道:“這,不太好吧,他還在處理錢引和船塢的事情,我給他找的事情可真不少了,要是把他累壞了怎麼辦?”
趙士從卻是沒這種擔心的,平靜道:“為民請命的官雖然少,還是有的,隨便都能找出幾個給你送過來。”
趙士程不屑道:“能臣難尋,像宗老爺子這樣又能乾又能為民請命的好官更難找,你倒是給我說一個出來?”
趙士從沉思數息,道:“這種人……我倒是想起一個,去歲,禦史張克公彈劾蔡京,蔡京殺雞儆猴,把張克公的族兄張叔夜找了個過錯問罪,將這位開封少尹貶到西安草場監司去養驢了,那張叔夜的才乾不錯,為開封少尹時政績也好,如今正好蔡京下台,若是活動一下,倒也不是不能把他派過來當知州。”
趙士程頓時眼前一亮,張叔夜啊,雖然不算宗澤這樣的大魚,但人不能總盯著大魚,沒飯時的時候,二等魚也算美餐了,可以的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