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趙士程就聽了一會,就覺得無趣,反而對他的兒子張伯奮產生了興趣。
這位青年正在看小報,正是頭版頭條,寫的是密州蠟樹到了采收季節,今年豐收,供貨量遠超去年,價格卻不跌反漲……
趙士程瞅了一眼,便指點道:“朝廷如今要廢舊錢,回收新錢,許多人擔心手中錢幣做費,便儘量將錢財換成貨物,所以物價上漲。”
張伯奮一聽頓時覺得大有道理,但一抬頭看到是個小孩,又少了幾分興趣,無奈道:“你也看得懂這小報?”
趙士程心說要不是你也是守京城戰死的,加上那個拖延的大哥到現在還沒給我將小舅子劉錡找來,我才懶得招攬你!於是又指點道:“蠟塊不怕久放,又是貴重貨物,很多用鐵錢的地方如今都來求購,這價格還會再漲。”
張伯奮心中一動,問道:“小公子,你家也在做蠟行的交易?”
趙士程越發覺得無趣:“山水商行的主事是我的好朋友,你要願意,我可以給你一些門路,讓你用去年的價格收購蠟塊,這是王洋讓我的悄悄告訴你的,你願意就算了!”
張伯奮頓時一喜,原來是王裡正的私下示好啊!
這可是好事,但……
他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對方正和趙仲湜聊起金明池上的水師操練,講得抑揚頓挫,一點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
那麼,他悄悄對趙公子道:“我這還有五貫錢,你看能買多少蠟塊?”
趙士程眨了眨眼睛:“錢?為什麼要花你的錢?”
張伯奮小聲解釋道:“王裡正讓用去年的價買,自然地給錢啊!”
趙士程搖頭:“不用,你可以讓他們貸款給你——就是印子錢,彆怕,不收你利錢,然後等你把蠟塊賣了賺錢之後,還回去,不用擔風險,還能賺得更多。”
張伯奮心中一喜,頓時放下小報,搓了搓手:“這,這怎麼好意思。”
趙士程老成地搖頭:“你要不要嘛,要我就去說,一點小事,我願意幫王大哥。”
張伯奮隻糾結了大約十個數,就低聲問道:“那,小公子,你知不知道,這印子錢,能放給我多少啊?”
趙士程輕輕一笑,用孩子最純真的語氣道:“大概五千貫吧。”
沒說個十萬八萬,是怕把麵前的小魚給嚇跑了。
張伯奮臉時漲紅了臉,哆嗦著打開那張報紙,尋找著這漲價空間裡,能給賺多少錢——他的瞳孔幾乎都縮成了銅錢狀。
趙士程無趣地坐到一邊,托起了下巴。
還是老狐狸們有趣些,這些年輕人,一點戰鬥力都沒有,和他們待久了,怕是不但不會長進,還要倒退呢。
趙士程一行人回到密州時,已是八月底了,這正是蠟農們如今一年最繁忙的季節。
沿途,就能看到大片蠟林。
一大早,趁著日頭不大,男人們要將裹滿蠟花的樹枝砍下,放在樹下,這是個體力活,如今的蠟樹在經過幾年積累經驗後,都修剪成低矮粗壯的形態,細枝非常多,這種機械勞動十分廢人,砍一會兒便累得不行,汗如雨下。
婦人小孩們則上陣將樹下的蠟枝剪起,扒拉下蠟花進背籠,再把砍下的細枝捆好,這些都是上好的柴火。
趙仲湜對張家父子解釋道,如今密州的蠟樹麵積已經擴大的非常厲害,幾乎家家戶戶有貧瘠閒田的,都種上了,這是硬貨,不怕放壞,有時沒有小平錢時,拿個蠟塊也能同彆人換來柴米油鹽。
而收蠟的商戶也不再是他們趙家一家,許多京城、杭州的商戶都千裡迢迢來密州買蠟,不僅賣蠟,還會收購蠟蟲的蟲種,準備在南方和內地推廣。
張叔夜笑著奉承說趙觀察真是體察民情。
趙老爹則直言要不是自己也在收蠟,還真不知這些事。
當然,密州本地的販臘商戶們也悄悄組織起了蠟行,準備穩定價格,避免哄抬,當然,這些事,都沒有對外宣傳,隻是讓圈裡人知曉這件事,他就不必說出來了。
入城之後,張叔夜道謝後,與趙士程一家分彆。
而張伯奮背著自己老爹,拿著趙士程臨時用王洋的名義寫的一封信,露出了自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