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夜看著這位已經有了不凡氣度的小公子,沒有說話,而是放下酒杯,與他一起出門,漫步在那如鏡一般美麗的小湖邊。
柔軟的草地空闊,種著矮小綿密的細草,垂柳依依,頗有意趣。
張叔夜見四下無人,這才有些凝重地道:“公子,老夫已經見過那女真人了。”
趙士程微笑道:“那你怎麼看?”
“虎狼之輩!”張叔夜皺眉道,“雖然相談不久,我隻是略微試探了一下盟約條件,但卻沒占到一點便宜,為首那位女真人,意誌堅定,心思敏捷,若是放歸,必是我朝大患。”
“這麼一個,就大患了啊,”趙士程忍不住微笑起來,“他那才能,在如今女真宗室中,還真排不進前五。”
相比起其他兄弟,完顏宗乾由於腿傷難以在戰場上有作為,因此在曆史上比較低調,他的三個同輩,宗望、宗翰、宗輔才是真正的打虎三兄弟,說大宋是被三人打下來的都不為過,直到這三人和上一輩強人都死了,隻留下常敗將軍完顏宗弼(金兀術),加上嶽飛等人漸漸成長起來,南宋的日子才好過起來。
在那之前,那是真的打不過,無論怎麼生氣都打不過,比如太原之戰,十八萬宋軍被宗翰加銀術可三萬大軍全滅;汴京保衛戰,六萬金軍能包圍號稱百萬的勤王軍;富平之戰,北宋最後殘餘的十八萬大軍與六萬金人決戰,然後大敗失去陝西全境。
若不是金人實在太少了,統治不了這麼大的土地,那根本沒有南宋什麼事了。
張叔夜聽了趙士程的話,更加憂慮:“如此虎狼之輩,我等真要與他結盟,當真不是與虎謀皮麼?”
“當然是了,”趙士程道,“我大宋富有四海,而金人卻窮困難活卻又武力驚人,那麼,他們為什麼不會在滅遼之後南下呢?”
張叔夜憂色更濃:“可惜,這聯金滅遼已是大計,我等阻止不得……”
趙士程調侃道:“不錯,於滿朝諸君而言,助遼無益,滅遼卻能分得土地,獲來大功,封王的封王,耀祖的耀祖,你這小小戶部尚書要敢潑冷水,怕是過不了幾天,就得去當宮觀使了。”
張叔夜無奈道:“公子,你怎麼還有閒心玩笑!”
趙士程安撫道:“行,不開玩笑,你回頭必然帶阿沃他們入朝見陛下,出使金國應該還會是那遼國來的趙良嗣,我回頭會在新鎮安排一出戲,讓阿沃以為大宋兵強馬壯,讓金人多戒備些日子。”
他相信王洋他們會把這點小事辦好,來一個威懾。
張叔夜也隻能點頭:“便如此罷,那阿沃能說多少宋語了,會見陛下,能否讓那位通譯相助?”
“如果慢慢說,他已經基本聽得懂了,”趙士程思考數息,“通譯這事,太容易做假,我想,朝廷定會自己想辦法。”
……
送走了張叔夜,趙士程又遇到了在澤園裡寫字的阿沃,周圍都是繁華熱鬨,他卻全然不在意,學得用心又刻苦,仿佛一塊海綿,正在努力吸收所有的知識。
趙士程很理解他,就算是在繁華的大宋,信息這東西也是很缺失的,一部書可以反複看上十次百次,每個文字都很貴重,大宋的書籍暢銷天下,就是因為文化產出是真的多。
但等走了過去,卻發現阿沃寫的東西,好像不是什麼文章。
“營造法式、齊民要術、氾勝之書……你這抄的是什麼啊?”趙士程問道。
“嗯,”阿沃笑笑,放下筆,“我聽說中原皇帝很大方,隻要是番邦來朝,就會送許多禮物,我便寫下一些名字,準備帶回部族。”
趙士程感覺有些中槍,道:“你這真是想得周全。”
阿沃點點頭,有些認真道:“過獎了,公子,我看你家的賣的羊毛布也很好,以後我讓部族與你交易。”
這點能力他還是有的。
趙士程道:“行,那你繼續寫吧,對了,見我們的皇帝,需要下跪,你沒問題吧?”
阿沃笑道:“當然不,我的父親以前也經常在頭魚宴上見遼國皇帝,那時他也是要跪的。”
但不影響他們部族起兵,弱小時蟄伏並不是屈辱,而是生存的智慧。
“那你繼續,我先走了。”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趙士程也不打擾,他還有事要忙。
“等等,公子,我還想聽你講故事,”阿沃喚住他,還從桌下的水桶裡拿出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錦鯉,“聽說大宋講故事的都要送禮,叫束修,這是我的束修,請你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