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太原城外西南邊正駐紮著一支看著就很威武、足有三百人的兵卒。
而太原城的東南邊,也駐紮著一支精兵,雙方劍拔弩張,每每在操練時遇到,似乎都想衝上去給對方一個厲害瞧瞧。
又是清晨,汾河上載滿碳石的小船正絡繹不絕地開進一條人工小河的碼頭,立即便有力夫將船上的一筐筐碳石挑上板車,給小船一個帶著編號的牌子,讓船夫快點開走。
遠方,巨大的高爐冒著白煙,像一道衝破天空的旗幟,成為這裡最亮眼的風景。
一名身著戎裝的青年牽著駿馬,從軍營中走出,牽馬漫步在繁忙的河岸邊。
抬頭,便看見一件件鑄造好的鐵器用麻繩打上結,毫無珍惜地被丟上貨船。
其中除去常見鋤、犁、鐮外,還有一種很新奇的大鐵鍋,內徑足有三尺,能放得下一個小孩兒。
看到鐵器被直接從碼頭推到船上,咚地一聲,砸得小船上下浮沉,一位船老大頓時露出了肉痛的表情:“你們倒是輕點啊,知道我排這二十口鐵鍋排了多久麼?”
碼頭上力夫頓時都露出嘲笑的神情,有人笑道:“行了,速速離開,我們還有貨要下呢。”
那青年看到旁邊有一個排隊的小船正等著,不由問道:“這麼多鐵鍋,是要賣到何處?”
一名船夫隨意道:“哪裡不能賣,遼國、西夏、東京、還有海外,都爭著搶著要呢。”
“不錯,聽說鐵鍋做出來的菜,鮮美至極,以前隻有王公貴族才能用得起,如今一貫便能買上一口,拿去做兒女陪嫁,那在婆家可露臉了。”
這開了個話頭子,排隊無聊的船夫們紛紛說了起來,鐵鍋熱得快,好清洗,不沾油,一次能煮上一大家子人的飯食,省柴禾,燒水、做飯都比陶鍋方便,修一口灶,一口鍋就能用上許多年,便是很多貧家,都願意多攢些錢賣一口。
還有人提起西夏和遼國,那可不得了,聽說這兩國百姓也十分喜歡鐵鍋,尤其是牧民,對攜帶方便,不易碎裂變形的鐵鍋愛不釋手,聽說一口鐵鍋在草原之上,能換二十隻羊呢。
有人還提起江南,那裡也急需鐵鍋,雖然江南富庶,那裡的人不差鐵鍋,可那裡大食海商們卻願意大量購買,甚至比絲綢還喜歡。
青年看了一眼那鐵鍋,卻忍不住歎息一聲:“如此好鐵,卻用來鑄鍋了。”
一時間,眾人都多看了他幾眼,看到了身上的鎧甲,又悄悄移開目光,掩住眸裡嫌棄。
“你懂什麼,人心富足,才能有更多交易,換來更多生產更多鋼鐵力量。”一個聲音在青年身後響起。
“劉錡,你就學了一點三腳貓的東西,也來教訓我?”青年回頭,冷漠地看著這個比他要小三五歲的少年將領。
“種公子息怒,”劉錡微笑著點頭,“隻是略做探討罷了,都是為國征戰,能者為先,何分大小呢?”
種彥崇抱胸轉身,看著這個自己外甥的妻弟,倒也沒和他扯輩分,而是冷淡道:“秦風路何其遙遠,隔著永興軍,何必呢?拿到火/器,你們父子也保不住,還派三百精兵來送,怕是到不了會州,就連人帶物,讓人端去,徒惹笑柄。”
劉錡搖頭道:“那可不一定,我父怎麼也是一軍之主,在西北享有盛名,沿途軍將都會給些麵子,倒是種公子你家僅一個長輩在奉寧軍做承宣使,離你的駐地有千裡之遙,那才是真保不住吧?”
雙方針尖麥芒一般地對視數息,又鬥了幾句嘴,便各自散去,然後又在張克戩門口相遇。
這些火炮的產量雖然在提升,但提升的有限,畢竟工匠們都在儘力改進,且這些東西又耗銅又耗鐵,價格昂貴,童貫雖然裝備了嫡係,但也不敢太過分,剩下的產量大家都在爭奪,但在兩人看來,把火炮做為守城利器簡直是暴殄天物,就應該用在戰場上。
他們都是各家家族的精銳,需要更好的,當這條件不被滿足時,一站式官司就直接打到趙士程麵前。
……
趙士程沒想到自己在千裡之外也要收這種鴿子信,很是無語,但是怎麼辦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隻能給劉錡和種彥崇平分了剩下的產量,同時答應把自己私下做的幾十隻鍛造用出的昂貴火/槍送給兩人一隻,做為安撫。
讓他頭痛的是這些火/槍都是王洋在用,後者剛剛用火/槍給了阿沃一個威懾,而且舟兒打這些東西的主意很久了,到時一碗水端不平,他們怕是又要鬨了。
唉,領導難當啊!
一邊這樣的思考著,趙士程又琢磨起兩邊送來的新消息,西夏那邊已經不怎麼攻城了,雙方都在積蓄下一波力量,而遼東那邊,給阿沃的鴿子沒有回來,也不知情況如何,但這步棋本來就是閒棋,需要的時候,才會動用。
完顏宗乾在曆史上是阿骨打一脈的智囊,如果能影響到他,將來在宋金戰場上會有更多的可能。
舟兒那邊的消息是遼帝已經開始領七十萬大軍出發,曆史上就是這一次,遼帝拿出全副家當,擺出想要□□一把的姿態,一次性地平定女真人。
結果七十萬大軍還沒集結完畢,就後院起火,被女真人抓住機會,把遼帝的全部家當都洗白了,不但送了大量裝備糧草,還送很多士卒,讓女真人瞬間全副武裝——要知道在這之前,他們的才幾千具鎧甲,遼帝那麼一送,他們就拉出了數萬人的大軍。
這一場大戰的賬麵上的失敗損失還能挽回,可最重要的,卻是遼國的威望消失了,做為一個類似於部族聯邦似的國家,一但其他勢力都拋棄它,那麼他的崩潰,也就隻是時間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