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低頭看了一眼綁在腿上的鐵片,扣在馬鐙上,十分地穩當,包裹在小腿上的牛皮很柔軟,也不勒腿。
這東西並不能讓他如常人那樣行走,但能讓他在馬上騎穩,便足夠了。
……
隨後,一行人快馬加鞭,帶著禮物一路北上,花了大半個月,北上一千多裡,從鴨綠江一直走到達淶流河,這是金國本部所在。
不過他們來得不巧,金主外出征戰,不在本部,隻能停留等待。
這時已是農曆十月,東北早已是天寒地凍,南方人哪見過這種低溫,完全封印,不管他們穿多少皮毛,隻要離開火炕一小時,都會直接變成冰棒子,連入廁都不敢在室外。
哪怕木床下邊煴著火,也沒過兩三天,就燙裂了腳後跟,凍傷了耳朵。
好在出來時,家人便為他們考慮到北方寒冷,凍傷膏潤脂膏他們各自都帶不少,倒是惹得女真人大為驚奇,借用一點後,更是紛紛稱讚,一時間,這東西成為食鹽之外,女真人最喜歡的貨物。
阿沃的母親裴滿氏更是舍不得用來搽裂傷,脂膏全擦在她臉上了,顯得光滑細膩許多,惹得其他幾位妃子都十分羨慕,大家圍在炕頭吃飯時都紛紛問裴滿氏還有沒有多的。
他們一直等到十一月底,終於得來了前方戰線的消息。
遼帝親征時,部下耶律章奴謀反,遼主擔心後方不穩,班師回朝,完顏部趁機追殺,在呼卜圖岡大敗遼軍,可惜中途被一支渤海遼軍伏擊,讓遼軍收拾殘兵,逃走了數萬主力,但卻收獲了大量兵械、軍資、馬牛,國主正在班師回朝。
一時間,整個完顏部都大喜過望,馬政等使臣聽說後,更是加重了結盟談判的心思,在他們看來,遼帝親征都大敗了,將來的事情,那還用說麼?
思及此,他們暗自做下決定,這次盟約,一定要帶好消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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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士程收到消息的時間,比東北的阿沃還快,陳行舟在信裡忍不住抱怨,遼國這攤子太爛了,他根本扶不起,呼卜圖岡一戰,金人根本沒有什麼計謀啊,就是大軍齊出,右軍先戰,打了幾個回合後,左軍合而攻之最後中軍衝陣。
遼國這邊簡直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十萬人被人家三萬人打得丟盔棄甲。特母哥在側翼用火炮轟殺十幾個回合,金人沒有見過這種武器,一時亂了陣腳,正是大好反攻的時候,結果那些遼軍整是整軍了,卻是整軍跑了——甚至沒有救援一下特母哥部的意思,如果不是金人摸不清底細,特母哥那幾門炮火都能直接交代在戰場上。
這次出兵立下這樣的大功,遼帝居然都沒有什麼實質的賞賜,隻說讓耶律雅裡可以自募集兵馬,糧草自籌——這和打欠條有什麼區彆啊!可把他氣壞了。
這種廢物,真的要救麼,怕是救不過來啊師尊,徒弟好怕!會不會死在這裡啊,如果真的為國獻身了,您一定要記得徒兒啊……
趙士程看得很是無語,這些事不是早在送他去遼東時,就全部告訴他了麼?他還指天勢日地表示願意去,不去寧願死。
這狗徒弟寫得那麼深情意重,其實換成兩個字,還是要錢。
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呢,自己的徒弟,人家又那麼努力,表現得那麼好,怎麼可以不支持呢?
“小蟬,山水那邊還可以動用多少流水?”趙士程轉頭問自己的秘書。
“公子,山水那邊的錢財都用來儲備硝石了。”小蟬作為秘書,對錢也十分敏感,不由提醒道,“您做的顆粒藥要比粉末威力更大,但做起來更麻煩,培訓匠人也需要不少時間,再給遼東那邊調集物資的話,怕是會影響周轉。”
趙士程摸了摸下巴:“這倒是個麻煩,遼東那攤子,基本就是咱們補貼上去的,燒起錢來也沒個數……”
小蟬默默聽著,不發表意見,心裡逼逼明明是您耳根子軟,哪邊要錢你都給。
“天氣寒冷,女真暫時不會出兵,至少也要等到四月去了,”趙士程按了按太陽穴,“還是多賺點錢給他們吧,但這次阿舟功勞不小,還是要獎勵的……”
獎勵什麼,這是個問題……最後,趙士程好言好語地回了一封信,大意是舟兒啊,師父這裡沒錢了,打錢得四月去了,你看要換成其他什麼禮物不?
信發出去了,過了約莫七八日,便收到了回信。
趙士程有些愧疚地打開信,仔細完,一時有些無語。
信裡開始是一些馬屁,說師尊遠在萬裡外,卻還為他殫精竭慮,他特彆感動,然後便話峰一轉,說這幾個月不給沒關係,記得回頭補上,然後又表示他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人手不夠,王洋那裡招來的十幾個學生欠缺些火候,你看要不然把我後邊這張信紙送給我爹爹,看他是否願意來幫忙。
而後邊的一封信裡,則是以一個兒子的口吻,談起了自己因“意外”落海,由遼人海商所救,流落遼國,被權貴所得,準備在遼國中潛伏,幫故國奪回幽雲,從而回家光宗耀祖,可惜如今雖然已經是升任遼東京留守,卻身染重疾,怕是命不久以,難以達成願望,若父親願意,就來幫忙繼續他的遺誌,也算見兒最後一麵,若不願意,那就兒子不孝順,不能伺候您了,您當沒我這個兒子吧……
趙士程看完啞口無言,發現這舟兒對自己的要求,其實並不是太高的樣子啊。
就是,舟兒他這坑蒙拐騙的本事,是從哪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