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試試看唄(1 / 2)

化宋 九州月下 14764 字 4個月前

大宋政和七年的九月,是一個很糟糕的月份。

從九月初起,大宋的皇帝、宰相、十二位皇子、數萬禁軍,還有上百名中樞朝臣,都被困在大名府這座已有百年未修繕的城池中。

而各地才剛剛收到消息,正在招募鄉勇勤王,西軍也竭儘全力,河北路的各地知州更是在收攏潰兵,準備救駕。

但是,效果不佳,種師道的種家軍被耶律大石在路上逮到了,這位年輕的遼國將領在被金軍摩擦了兩年後,最近終於在宋軍身上找到了自信,大遼在金軍手下裡混出來的騎兵戰鬥力相對宋軍那真的是兩個維度,簡單地說,就是打不過,真的打不過。

這不是人數多少的問題,而是西軍訓練、裝備都隻適合打守城戰,一到大平原上,麵對遼國精銳鐵騎,幾個衝鋒下去,便堅持不住了。

好在種師道也算是老將,就算打敗了,也能及時收攏潰軍,敗而不潰,總能找機會卷土重來,若是能來回幾次,也不是沒可能磨煉出一隻能正麵對抗騎兵的重鎧步卒。

至於其它的來勤王的義軍,還正在向開封會聚呢——他們得在那裡領糧草、軍械、還有分出歸屬管理,才能開拔去大名府,否則,那就是妥妥地送,能添亂不能救人。

就這樣,郭藥師的部隊圍城了近一個月,閒得都快發黴,還每天收到大名府過來的使者。

到月底時,城中禁軍又組織了一次突圍,他們夜裡出擊,想要襲擊軍營,但動靜有些過於大了,郭藥師等人以逸待勞,挫敗了宋軍這次突圍。

而同時,城中的情況,卻越發難以為繼。

饑餓和恐懼是最能折磨人的,城中無論是皇帝還是百官,這一個月來,都度日如年。

到九月底時,城中已經完全斷糧了。

……

“廢物!一群廢物!”皇帝原本圓潤的臉盤如今已經瘦了一大圈,他聲音帶著沙啞,眼中盈著血絲,眼下帶著青黑,斥責的話變得有氣無力,“朝廷那邊,還沒有消息麼?”

梁師成立在他旁邊,眼中全是憂慮:“官家息怒,朝廷那邊傳來消息,東京那邊正在整軍,過些時日,便能前來救駕。”

畫宗頹然揮手,看著遠方城廓,眸中緩緩帶上了一絲淚光。

一失足成千古恨!

明明大宋在手中已經中興,明明他快要征服西夏,明明大遼江河日下,就要被他奪回幽雲十六州,但這一派大好光景,怎麼會,怎麼會突然落到如今這地步?

“官家,童太尉求見。”梁師成悄聲道。

畫宗知道,童貫是來問他,考慮得如何了。

先前眾臣商議,如今坐困愁城,不是辦法,需要儘早突圍,便想讓他穿著普通士卒的衣服,趁夜突圍,到時四下散去,尋隱蔽之地,喬裝成普通庶民,隻要逃回東京,便算成功。

如若不行此計,便隻能忍一時之辱,暫且蟄伏於遼,以圖後事。

理智上,他知道,第一條,才能保住帝王尊嚴,可是,他貴為天子之尊,豈能白龍魚服?

要知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被、被遼軍俘虜,遼軍必不敢動他,可若上了戰場,萬一被冷箭傷了,怕是立刻便要交代在此。

可是,真要做這大宋開國至今,第一位被俘之君麼?

那,百年之後,有何顏麵,去見列祖列宗?

畫宗心如刀絞,深吸一口氣,伸手擦去眼角的淚珠,拿起重若千鈞的竹筆,停頓許久後,潑墨揮毫,寫下一封書信。

……

郭藥師收到那降書時,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把林靈素找過來,將信交給他看。

信的內容很簡短,大意是我們宋遼是兄弟之國,先前之事,是弟佶一時糊塗,如今已經悔悟自己的不對,我願意在明日出城,向將軍解釋前因後果,請給個機會。

雖然沒直接說要投降,但意思很明顯了。

林靈素看著那漂亮的瘦金體,嘖嘖了兩聲:“情理之中,我朝這位官家啊,雖然未來受什麼挫折,但在我看來,他有金剛不壞之心,全然不為外物所動。道德、家國、天下,都沒他自個兒重要,讓他突圍,怎麼可能,他連馬都不怎麼騎呢。”

那心理承受力,一點都不像一位君王啊。

郭藥師又看了幾眼:“這字寫得不錯,比那位好得多。”

林靈素一下就不高興了:“字寫得再好有什麼用,能當皇帝麼,得了,把這信好好收著,回頭沒準還能買不少錢呢。”

“怎麼可能賣,”郭藥師哈哈一笑,“這可是我將來邀功的鐵證,誰都彆想搶走。你說,我要讓他牽羊抬棺來降麼?”

牽羊,就是表示自己任人宰割,抬棺,就代表自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是投降方最大的誠意,郭藥師聽說當年南唐李後主就是這樣投降大宋的。

林靈素搖頭道:“你這便是為難那官家了,如今城裡,怕是羊骨頭都被啃光了,哪裡找羊來牽,至於棺材,倒是多得緊,你看著辦吧。”

要是那官家不吃他愛鶴,他倒能多說幾句好話,那可是他養了十多年,比徒弟還親的老鶴啊!

郭藥師露齒一笑:“算了,便讓他肉袒牽羊來降就好,咱也不為難他。”

說著,他寫了一封信,安排神射手,將這一個多月來的第一封回信,射到了大名府城中。

次日,按信裡約定,九月初一正午,大名府南城門洞開。

又過了許久,一名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三十許人的中年人袒著胳膊,帶著忐忑的神情,隨著百官,走出城門。

周圍的遼軍立刻迎上去,將這些人控製在森寒的兵刃之間。

郭藥師見局麵在掌握之中,忍不住露出微笑,策馬上前:“你便是大宋皇帝?”

對麵的皇帝恭敬地低頭:“正是趙佶。”

這一個月來,失敗、饑餓、痛苦,已經讓他調整了心態,不再有那睥睨天下的高高在上。

“那,隨我來吧。”

……

大宋皇帝被抓了,周圍的遼軍紛紛來看熱鬨,蕭乾和耶律大石都有點暈,他們真的沒想到,居然能這麼容易,這麼簡單。

郭藥師專門擺出了慶功宴,把蔡京童貫等人邀請到宴席上,上了軍中吃食,讓諸將看個夠。

耶律大石是進士,漢文極好,驟然從文化荒漠一樣的大遼來到了大宋文化圈,沒有一會就讓蔡京等使出渾身解數,把他的話題談到了詩詞之中,讓這個宴席裡的宋人們,顯得不是那麼尷尬,有幾分賓主儘歡的意思。

郭藥師在一邊看得稀奇,忍不住調侃道:“聽說咱們陛下與大宋皇帝一時瑜亮,一個愛書畫,一個愛打獵,但要我說,會打獵吧,至少在逃跑時用得上,沒那麼容易被抓住啊。”

一時間,耶律大石也好,宋朝君臣也罷,都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之中。

尤其是畫宗,整個臉漲得通紅,隻覺得腦子嗡嗡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蕭乾喝了一杯酒,歎息道:“郭兄,你到底還是在梁王手下效力,且尊重陛下不成麼?”

郭藥師笑道:“這不是私下閒談麼,再說了,如今陛下行蹤飄忽不定,說不定哪天,便尋他不著了,都元帥素來脾氣溫和,不會介意的。”

耶律大石無奈道:“郭兄你是不用回去,可我等還要回南京聽用呢,再者,詩文無罪,有罪的是這些為了詩文,視家國為無物的庸君佞臣。”

童貫多年從軍,到底有些脾氣,忍不住道:“諸位已經是勝者,又何必羞辱我等敗軍之將,若我等也能征善戰,又哪輪到你們囂張狂妄!”

耶律大石將杯盞放下,感慨道:“閣下倒甚有自知之明,我聽說你們都是能臣,落到如此地步,可有一分羞愧之心?”

畫宗終於開口道:“此次事敗,朕之過,但也隻是為了幽雲祖訓,朕願以百萬金,百萬糧,贖此次過錯,還請遼主與諸君,原諒則個。”

郭藥師看了看左右,蕭乾望著天,耶律大石看著杯,都沒說話。

老實說,他們三個其實都在和談這事上做不了主,反正消息已經送回去了,都元師和陳留守應該能談出個所以然。

不過,還是要敷衍一下的,郭藥師微笑道:“這錢自然要,但如今,你們城中所存,都是我等軍需,錢糧又從何來,若能滿足我朝所需,也不是不能放還你等。”

畫宗見有門,頓時興奮起來:“我大宋東京,有錢糧無數,必能滿足貴國所需,隻要將吾送回東京,必能開啟國庫,任諸君予取予求。”

嗯,郭藥師微笑道:“此語當真?”

畫宗剛要答應,蔡京在旁邊重重咳嗽了幾聲,打斷了畫宗,才緩緩道:“將軍容稟,如今東京城中,太子監國,又有大軍護城。你領重兵,怕是難以入城,不如派人護送我等回京,將太子換成官家,有太子在手,官家也可全心全力,為您籌集資糧。”

郭藥師輕笑了一聲,與耶律大石等人對視一眼,結束了這場宴席。

畫宗等人根本還沒吃飽,不得不飛快將桌上的麥餅塞進袖中,在士卒的驅趕下,回到他的營帳中。

梁師成依然忠心,給畫宗選了個乾淨的角落,還偷拿了一壺酒水。

畫宗努力吞咽著帶著麥餅,一邊吃,一邊看著遠方,淚流滿麵。

……

另外一邊,蕭乾等人還要討論要不要去圍困東京城。

雖然有天子在手,但這事還是很危險,一旦周圍的勤王軍彙聚,加上西軍調集,到時他們孤軍深入,怕是會輸光所有。

如今他們手中的籌碼,已經是大勝特勝了。

最後,郭藥師提議,要不要去試試,若是十天之內,無法開城,那就打道回府。我等敗軍之將,若我等也能征善戰,又哪輪到你們囂張狂妄!”

耶律大石將杯盞放下,感慨道:“閣下倒甚有自知之明,我聽說你們都是能臣,落到如此地步,可有一分羞愧之心?”

畫宗終於開口道:“此次事敗,朕之過,但也隻是為了幽雲祖訓,朕願以百萬金,百萬糧,贖此次過錯,還請遼主與諸君,原諒則個。”

郭藥師看了看左右,蕭乾望著天,耶律大石看著杯,都沒說話。

老實說,他們三個其實都在和談這事上做不了主,反正消息已經送回去了,都元師和陳留守應該能談出個所以然。

不過,還是要敷衍一下的,郭藥師微笑道:“這錢自然要,但如今,你們城中所存,都是我等軍需,錢糧又從何來,若能滿足我朝所需,也不是不能放還你等。”

畫宗見有門,頓時興奮起來:“我大宋東京,有錢糧無數,必能滿足貴國所需,隻要將吾送回東京,必能開啟國庫,任諸君予取予求。”

嗯,郭藥師微笑道:“此語當真?”

畫宗剛要答應,蔡京在旁邊重重咳嗽了幾聲,打斷了畫宗,才緩緩道:“將軍容稟,如今東京城中,太子監國,又有大軍護城。你領重兵,怕是難以入城,不如派人護送我等回京,將太子換成官家,有太子在手,官家也可全心全力,為您籌集資糧。”

郭藥師輕笑了一聲,與耶律大石等人對視一眼,結束了這場宴席。

畫宗等人根本還沒吃飽,不得不飛快將桌上的麥餅塞進袖中,在士卒的驅趕下,回到他的營帳中。

梁師成依然忠心,給畫宗選了個乾淨的角落,還偷拿了一壺酒水。

畫宗努力吞咽著帶著麥餅,一邊吃,一邊看著遠方,淚流滿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