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程這才輕聲道“陳行舟到遼東後,開墾遼澤,收攏饑民,分發土地、定下戶籍,同時,很抓了一番法製,他那治下,不能說無人貪汙,盤剝之行,卻都有重罰。這些年來,遼東無數人仰賴他而活,你若是被他救活的饑民,願不願為他而戰?”
種彥崇默默點頭。
“更何況,雖然遼國以‘怨軍’為名,想他們報怨於金人,但郭藥師卻將他們改名為常勝軍,不但糧草從無克扣,還分配土地,安置家人,”趙士程淡然道,“有這樣的主官,如此軍卒,敢不報效?”
種彥崇沉默了數息,方才苦笑道“你這樣一說,連我都想去投奔遼東了。”
所以,要怎麼打,怎麼可能打得過。
“也就是這樣的軍隊,才能抵抗金人,守住遼東,”趙士程道,“再說了,這次失敗,將河北一路廢弛的軍備全然暴露在天下人眼前,等遼人退去,便應修持武備,重建河北防線,如此,將來金人來臨時,咱們才能將戰線壓在河北一帶。”
種彥崇歎服地點頭“虎頭,你這些事,可以給我阿爺講講麼?”
趙士程搖頭“老將軍一心為國,怕是一時難以接受,再等等吧。”
種彥崇看了看左右,突然暗戳戳地湊到他耳邊,輕聲道“虎頭,你在等官家退位麼?”
趙士程抬眼看他。
種彥崇立刻雙手合十保證道“我就問問,你不想說就算了,但是,虎頭,真的不能讓他退位麼,還有童貫蔡京那些人,若能被一起帶走,也算是遼人為大宋除去一害。”
趙士程道“你覺得,太子如何?”
種彥崇一怔,隨即有些磨牙地道“說到太子,可真是望之不似人君。”
雖然在監國兩月,但太子的能力已經落入大家眼裡,說是性情懦弱都誇獎他了,首鼠兩端,難以做下決定,若是家國安穩,能當個平庸之君,可在這種危局下,完全就控製不住局麵啊。
趙士程點了點頭“所以,我準備把他送遠一些。”
種彥崇一怔。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一個溫和又帶著威儀的聲音道“小公子,你還沒安慰完麼?約好的時間都過了,再拖我就得走了。”
趙士程平靜道“進來吧。”
於是大門打開,種彥崇和郭藥師瞬間打了照麵,前者本能就想握兵刃。
郭藥師倒是笑了起來,吊兒郎當地依靠著門框“嘖,種公子是來感謝我不殺之恩的麼?”
種彥崇沒好氣地道“這裡可是大宋,你獨身前來,也不怕被拿了領賞!”
郭藥師笑著坐到茶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隨意道“你信不信,哪怕我現在獨身進了東京城,裡邊的太子也好,首輔也罷,都要給我端茶倒水,把我視為上賓?”
種彥崇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是事實,如今他手裡捏著皇帝,隻要大宋想和談,就不會對他如何。
趙士程笑了笑,問道“藥師,那位官家現在如何了?”
“最近沒什麼重活了,蕭將軍聽說他的書畫值錢,每日讓他寫書作畫呢,你要不要,要的話,想要什麼畫什麼書,我都可以讓他給你畫了送來。”郭藥師熱情地靠近了些,邀功道。
趙士程認真思考了一下“暫時不用,朝廷現在是什麼意思?”
郭藥師一說這事就皺眉“還在瞎扯,目前太子私下裡遞來的意思是,願意把所有在京城的宗室、皇子都送到北邊,做為人質,如果不換太子當人質,他們願意割讓雄州,皇帝這邊是願意讓所有宗室做人質,但要求將他放回去,公子,你的意思呢?”
“可以暫時將皇帝換回去,”趙士程指點輕點,“宗室,十歲以上的,可以都帶走,去遼東的享受一下下鄉務農的辛苦。”
種彥崇忍不住道“虎頭啊,你家兄弟包括你可都在其中呢。”
趙士程隨意道“他們不走,怎麼取消宗室特權啊,知道宗室一年要花掉國庫多少收入麼?至於我,藥師,我中途可以逃回來麼?”
郭藥師大笑道“當然,您想多久回來,帶多少人回來,都不是問題。”
種彥崇整個人都淩亂了“你這你這到底是要做什麼,能給我講著聽聽麼?”
趙士程笑了笑,感慨道“把宗室送出去,解決冗費,讓皇帝暫時回宮,等東南流民起義時,想辦法清理一波官兵,到時解決冗官,冗兵,如此,困擾大宋百年的難題,不都處理了麼?”
種彥崇當場呆滯,連一邊的郭藥師都嘶了一聲,看小公子的眼神都多了許多崇拜。
趙士程也無奈道“重症用猛藥,這個時候,可沒工夫去變法不是。”
郭藥師立刻拍掌道“公子英明!公子說的都對!”
可惜了,要是老陳在這,一定能說半柱香的漂亮話,不像他,口舌不行,就會這麼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