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艱難,方百花等人並沒有絲毫耽誤,就乘上大船,前去北方。
這其中的當然有王洋的鼎力相助,否則光是調集這些船上的水手和辨認航線,就足夠將他們阻止在外。
江南的臘月陰冷,這些士卒每日在船上念叨教義,夢想著自己進京擒王,整個人都仿佛散發著光,似乎隨時都準備著為教焚身,直上天國。
張榮則有些歎息,這次北上危險極大,但公子卻是毫無誆騙,這確實是方臘軍喘息的唯一機會、他們的救命稻草,不容有失。
方百花等將領看起來一往無前,但平日裡卻總是找機會和他說話,問當初遼人是怎麼拿下皇帝,似乎想堅定自己的意誌。
她想儘可能地帶著活著的教眾回去。
大船從杭州灣出海,一路頂著風,來到長江口,這裡還沒有衝出後世的崇明大島,廣闊無垠。順著水路,就能去運河,但在這裡,張榮卻找來方百花,讓他們改變路線,北上淮南東路,從淮河口北上。
“我收到消息,如今大宋水軍在大江之上徘徊戒備,防範咱們的攻打鎮江、江寧兩地,咱們大船並不適合在大江航行,速度不夠,也極易被點火的小艨衝撞,到時船上官兵必然危險,”張榮出謀劃策,“若能沿淮南海岸北上,從淮河水東行,那麼,隻要及時上岸,打敗淮河口的漣水軍,就能一路無阻,從淮陰到宿州,再到應天府,過陳留,便至開封!”
他本就是北方水係裡的頭目,對於京東路一帶的水運如數家珍,公子不了解的事情,他當然需要幫公子查漏補缺。
方七佛看了張榮建議的路線,也不得不承認,這條路走起來遠比從長江北上來得安穩,若是從長江口入運河,他們的行蹤就一覽無餘,幾個渡口重鎮必然有硬仗要打。雖然他們不怕死,但若耽誤時間,影響大計,便萬死難辭其咎了。
方百花也目光中透出異彩:“此計甚妙,這條水路隻有一千餘裡,且沿途守備鬆散。淮水之上,有泗水、運河、渦水、渙水、淝水等數條大河直抵京城,又遍地是漕運糧庫,咱們隻要走這裡,便無糧草被斷被憂,而大宋得知消息,命江南軍隊北上時,也難以尋到咱們的行蹤,到時,江南大軍必然一刻也不敢多待,圍困立消。”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交流中,都明白對方已經做下了選擇。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張將軍,這沿海北上,會不會有風浪……”方七佛猶疑道,“我曾聽聞,每年都有大船,於海中沉沒,我等莫要未等上岸,便全喂了海中魚蝦,那可就太冤枉了。”
張榮微笑道:“將軍方心,這寒冬臘月,是正是海浪平穩之時,大風大浪,多是夏秋兩季,如是在這臘月都能遇到大風,打滅咱們整隻船隊,那我隻能說——這是天意不讓我們成事了。”
言下之意,這都不行,那就是你們的神不保佑你們,認了吧。
一說到神靈保佑,對麵兩位目光便漸漸堅定起來,一起同意了這次計劃。
他們相信,無所不能光明神一定會保佑他們的。
張榮對此不置可否,他家公子是天神下凡,神靈本尊,至於你們那神且不說真假,便是隻能遠在天上這點,就差太遠了,再忠心,跟錯了神,又有什麼用?
……
自長江口北上淮河有六百多裡的海路,如今黃河還沒有改道奪河入淮,所以淮南沿海隻是地勢較低,並沒有太多的灘塗和泥澤,沿海還有長達千裡的海堤,防禦海水倒灌。
張榮這二十餘大船雖然很是引人注目,也未引起什麼波瀾,最多就是是沿岸漁民對比著自家小船,露出羨慕嫉妒恨的眼光。
借海風而上,隻用了六日,便到了淮水港口,這裡的守備隻有五百人的編製,還有一半被吃了空餉,所以,當一艘大船裡突然冒出一千士兵後,此地的守備乖巧地放下武器,磕頭求饒,沒有一點相爭的心思。
隨後,張榮讓大軍上岸,且為了顯示破釜沉舟之意,將大海船們遣返了——不遣不行啊,這些船都是遼東海運的主力,是郭藥師和陳行舟眼珠子一樣的寶貝,要是損失了,說不得便又要派大軍打過來了,連方百花他們一起端了。
隨後自然是大軍北上,但是接下來的場麵,則讓方百花又重新感覺到了當初起兵時所向披靡的感覺。
淮南一路仗著運河,都很是富庶,百年不見兵戈,沿途知縣、鄉軍聽說南邊的方賊天降大軍打了過來,無不心膽俱裂,屁滾尿流,跑得比兔子還快。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先前的大軍南下,在他們這裡補充了兵員,將很大一部分士卒都調去當了運送的糧草的民夫,所以,如今正是淮南路最空虛的時候。
方百花一路掃過去,但這時已經沒工夫讓他們燒殺搶掠了——他們的目的是圍困京城,每一天都很寶貴,基本隻是開倉拿取糧草,然後將裡邊的糧草分發給了周圍民眾,就一路火花帶閃電打了過去。
十三日的時間,他們已經從淮陰,一路打到了亳州,離開封府隻有五百裡之距了。
而在這時,張榮與他們分了兵,帶著千餘士卒離開。
他的理由很正當:“我需要得帶輕兵東去,避免皇帝西逃,到時有我拖延,也算是斷京城後路。”
方百花本想質問他是不是想臨陣脫逃,但卻被方七佛阻止了,他倆私下商議了一番,方七佛覺得,張榮能陪他們北伐征宋,一路到此,已經是了不得了,北伐關係到聖教此役的生死存亡,實在是不適合與張榮起爭執,無論他會不會去阻止皇帝西逃,他離開都是利大於弊。
於是,三人吃了一晚送行酒,在預祝諸人都功成後,張榮帶著他的隊伍,悄悄離開。
方百花則目光堅定,與方七佛一起,在黑暗裡看著他們的背影遠去。
……
同一時間,方臘軍已經打到宿州時,消息終於傳到了開封皇宮裡。
宋畫宗當時正在和妃子例行公事,被突然傳來的消息嚇得萎靡不振,整個人差點暈過去。
看到內容時,整個人都是暈暈沉沉,如在夢中。
隨後,便是老淚縱橫:“怎會如此,怎至如此啊!”
十八年前,他從兄長手中接過這大宋江山時,明明府庫豐足,勢壓西夏,南平交廣,怎麼才區區十八年,就已經被遼人鐵蹄踐踏,甚至連東南的匪軍也快打到東京城了?
“童貫!他昨日還傳信給朕,說已圍困杭州城,東南匪亂平定在即,朕還重重嘉獎了他!”畫宗再也沒有了從前的文質彬彬,氣定神閒,他驚慌而惶恐的聲音咆哮在雕梁之上,“如此欺君瞞報,朕要誅他九族!”
如果是平時,在西夏之事上,一點小的成敗隱瞞也就罷了,如今卻是連這種大事都敢瞞報了,還有什麼是他不敢的!?
一想到當初被圍困在大名府時,那連他都隻能一日兩頓的日子,畫宗不寒而栗,再想到在遼手中,他每日刷馬喂馬的痛哭流涕……
畫宗強自忍下了內心厭惡立刻親筆連下了三道金牌文書,要求童貫立刻回師。
隨後又將自己的一乾親信招來,要他們給出對策。
但還能有什麼對策呢?
當然是固城堅守,奸臣們雖然狡猾了些,但眼力見兒還是有的,隻要皇帝不拖後腿,不要再像上次那樣主動打開城門,守上一兩個月,等江南大軍回師,京城之圍便立刻解了。
現在關鍵當然是要穩定人心。
但也有人反對,梁師成做為皇帝身邊的紅人內宦,當然能看出皇帝的心思——官家如今已經不放心京城了,畢竟京城是已經被攻破過一次的地方,便出言反對,說京城四戰之地,一旦被圍,就很難有補給,希望皇帝去洛陽暫避。
也有很多人害怕萬一,站在了皇帝這邊。
於是,一連吵了兩天,朝廷上都沒什麼定論,倒是新的軍情傳來,說是賊軍勢如破竹,今天又前進了兩百裡。
距離遠時,大家還能侃侃而談,但隨著距離接近,賊軍的威勢,仿佛又喚醒了眾人沉封已久、不願想起了慘痛回憶。
當年他們也覺得能和遼人一戰,可如今大軍都已經快打到京城來了,他們手中那點禁軍,是真的能一戰嗎?
說穿了,這裡的主事人,皇帝,不想留守的心已經放在臉上了,但拋棄都城無疑會給他本就已經到底的政治威望雪上加霜,於是他準備找個太子監國,再逃亡。
可是,他的兒子已經沒了,都被抓走了,就算他這一年多努力耕耘,還是隻出生了一個小公主。
至於立宗室子為太子——那也不行,太子之位立起來很難,但廢起來更是家國動蕩,再說了,宗室剩下的孩子都是十歲小孩,也鎮不下這一眾大臣啊。
但就在畫宗猶豫不定的時候,新的消息傳來,大軍已經打到亳州,隻要再過兩日,過了鹿邑,就要打到開封府了。
翻譯成人話就是,跑嗎?再不跑,就要來不及了。
那還有什麼可考慮的!
在新年將臨之季,畫宗委托張叔夜鎮守京城,他則帶著一萬禁軍和一乾大臣,出西城門,一路奔向洛陽。
……
幾乎同時,張榮到一從到達了不遠處的陳州的一處郊區,便換上新的衣服,拿到勤王的各種文書,瞬間橫跳到了大宋的陣營。
“走了兄弟們,咱們要去勤王了!”他拿著一支火/槍大聲吆喝著。
,的心思——官家如今已經不放心京城了,畢竟京城是已經被攻破過一次的地方,便出言反對,說京城四戰之地,一旦被圍,就很難有補給,希望皇帝去洛陽暫避。
也有很多人害怕萬一,站在了皇帝這邊。
於是,一連吵了兩天,朝廷上都沒什麼定論,倒是新的軍情傳來,說是賊軍勢如破竹,今天又前進了兩百裡。
距離遠時,大家還能侃侃而談,但隨著距離接近,賊軍的威勢,仿佛又喚醒了眾人沉封已久、不願想起了慘痛回憶。
當年他們也覺得能和遼人一戰,可如今大軍都已經快打到京城來了,他們手中那點禁軍,是真的能一戰嗎?
說穿了,這裡的主事人,皇帝,不想留守的心已經放在臉上了,但拋棄都城無疑會給他本就已經到底的政治威望雪上加霜,於是他準備找個太子監國,再逃亡。
可是,他的兒子已經沒了,都被抓走了,就算他這一年多努力耕耘,還是隻出生了一個小公主。
至於立宗室子為太子——那也不行,太子之位立起來很難,但廢起來更是家國動蕩,再說了,宗室剩下的孩子都是十歲小孩,也鎮不下這一眾大臣啊。
但就在畫宗猶豫不定的時候,新的消息傳來,大軍已經打到亳州,隻要再過兩日,過了鹿邑,就要打到開封府了。
翻譯成人話就是,跑嗎?再不跑,就要來不及了。
那還有什麼可考慮的!
在新年將臨之季,畫宗委托張叔夜鎮守京城,他則帶著一萬禁軍和一乾大臣,出西城門,一路奔向洛陽。
……
幾乎同時,張榮到一從到達了不遠處的陳州的一處郊區,便換上新的衣服,拿到勤王的各種文書,瞬間橫跳到了大宋的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