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拿碎片的手越發顫抖,想他想起這些年來王洋來千奇百怪的大量珊瑚,還有那個隻和密州新鎮交易,他百尋不著的“海外船商”,再想到這些年來欣喜無比將所有收入都投入這些“珊瑚”的自己,還有每次兒子送來珊瑚時的喜悅——
那一瞬間,無窮的怒火焚燒五臟,趙仲湜一聲怒嘯,驚得正在收拾棍棒的侍從們都嚇了一跳,將棍子落到地上。
他們驚疑地抬頭,就看主子那蘊含著無窮怒火的眼睛,還有那幾乎咬一口老牙咬碎的聲音:“不用收了,把棍子都放下!”
……
半個月後,在正月將過之時,趙士程一行人,終於從風雪之中,自陰冷的江南,一路風塵,來到了東京城中。
在路上,他還特意去看了那運河邊的小城外空地,聽說某人就是在那時被活活燒死,被方百花挫骨揚灰,而那些被俘虜的弄臣們,也都跟著被酷刑殺之,畢竟摩尼教在江南就是這樣對待的官員們,沒道理會對這些巨貪們例外。
這片地方如今已經被收拾打理,童貫知道此事後,整個人都憔悴枯瘦,在這裡痛苦哀嚎了一整天,磕了無數頭,然後便調集大軍,開始圍剿方百花的軍隊。
至於方臘,當然也沒討得了好,如今童貫是每天都要在他身上割一點零碎,給方百花送去,報複自家皇帝受到待遇。
他並不願意和種家軍入京,他已經明白,新帝繼位,他是必然不會重用的,反倒是拿下方百花,平息方臘之亂,以此功勞,再看能不能混個善終。
而到東京城後,來迎接趙士程的,除了張叔夜、張榮等人,還有趙家大哥,隻是趙大哥很是萎靡,看來老爹並沒那麼輕鬆讓他過關。
倒是張叔夜微笑著邀功:“小公子不必擔憂,先前老臣已向郡王陳痛厲害,他已經明白輕重,到時最多責備一二,不會太過,畢竟您千金之軀,哪能為這點小事傷心呢。”
趙士程沒想到還有這好事,不由展顏道:“那敢情好,我還尋思著找母親相助呢,誰知你已經解決了,但下次可彆這樣嚇老趙了,他膽子小,又衝動,年紀大了,對他身體不好。”
張叔夜自然應是,眉梢眼角那意思卻都寫是“下次還敢”。
趙士從挨了老爹一通大棍還沒有好利索,見此情形,不由輕啐了一聲:“瞧瞧,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家有多父慈子孝呢。”
趙士程立刻上前安慰兄長:“大哥這次辛苦了,但眼見天下將安,咱們的辛苦卻都是值得的啊!小弟保證,這次事後,絕不會虧待你。您以前不一直覺得懷才不能施展麼,來,你看,三省六部,哪個你的看得上,立刻走馬上任,小弟絕無二話!”
“滾滾滾!”趙士從沒好氣地道,“為兄我當年是年輕氣盛,自視過高,那話你就彆放心上了,再說了,兄弟那麼多,你遼東隨便找幾個幫忙就是。”
趙士程臉上那微笑沒有一點減少:“那些兄弟,怎麼能和大哥相提並論呢?這樣,你暫時幫我管著這諜報,我把您兩個兒子從遼東請回來?”
趙士從猛然轉頭,冷冷道:“我要是說不呢?”
趙士程立刻指天誓日地保證:“當然是也送回來,這事情已經了結了,遼東那邊也嫌棄麻煩,舟兒都催我了。”
趙士從冷笑一聲,卻又輕歎了一口氣:“還是等上半載,再送回來吧,聽說他們這些日子長大很多,你畢竟還沒有子嗣,他們要這時候回來,少不了起些風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趙士程見大哥如此體貼,十分感動:“哥,你真是太好了,但這位置,還是得交給你!”
趙士從翻了個白眼:“彆說了,我都懂,走吧,爹爹要是等太久,沒準火氣又上來了。”
趙士程自然答應。
一行人很快從東門入內城,進皇宮,花了半個時辰,終於見到正在一間不大的書房裡把玩著一塊珊瑚碎片的老趙。
趙仲湜看著幾年未見的兒子,一臉慈祥:“我兒瘦了,快快過來,讓老父瞧瞧。”
多麼慈祥的父親啊,趙士程眼中很快有些淚意,上前就抱著老父親,深情痛哭道:“爹爹啊,孩子兒不孝,未能陪伴您身邊,看看,您頭上都有那麼多白發了……”
趙士從在一邊毫不感動,隻是冷笑,心說裝得真像,還有,老父親也太偏心了,居然連斥責兩句的話都不說。
而這時,抱頭痛哭的父子倆分開,趙仲湜慈祥地對大兒子與張叔夜道:“我有些私話,要與虎頭說,你們先出去。”
估計是要問這次皇位事情吧?
兩人不疑有他,走出大門,又聽趙老爹喚道:“士從,把門關上。”
趙士從有些疑惑,但還是聽話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