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在朝堂上的皇帝端莊坐著仿佛一尊泥塑,沒有反應,但一直溫和有禮的太子卻是緩緩撤下嘴角笑意,輕聲問道:“想是我最近太好說話,倒讓你們覺得可欺了?”
他明明聲音並不大,卻讓整個堂上瞬間安靜如雞。
連悄悄把腰靠在衣服裡軟墊上的皇帝,都不由自主地坐正了。
張叔夜頭皮瞬間一麻,立刻出麵,不但強力支持太子,將發言諫官有理有據地罵了一遍,還將降職罰俸祿,後悔自己沒有早點支持他。
太子卻並沒這麼輕輕放過,而是平靜道:“你們平日裡總拿捏著斯文禮數,那遼軍南匪軍北上時,爾等的斯文禮數可有一點救得了朝廷,救得了天下?”
他眸光清冷地凝視著朝廷上那些人,見眾人皆低頭噤聲,輕笑一聲,才道:“也對,若是救得了,也不至於讓我父子來當這個皇帝了,說來說去,老趙家,還是得軍頭說了算啊。”
有幾位官員麵皮繃不住,但本想反駁,但立刻被同僚按住——這皇權祖宗之事你敢說話,哪怕不殺士大夫也救不了你啊。
話都到這份上了,在東華門外開考的事情自然就沒有人提起了,大家都低眉順目,乖巧得仿佛從沒反對過。
考試便順利舉行。
至於說會有不有人覺得靦腆社恐不自在影響發揮,趙士程覺得不是問題,心理素質不好那你當什麼官啊,當官最基礎的不就是和人交流麼。
於是這場考試引來東京城無數人的圍觀,可以說是裡三層外三層,要不是被禁衛攔著,怕不是一個個都要被動物觀賞。
這自然讓考生們感覺到許多的不自在,但還是努力控製住自己。
隻是在拿到卷子時,裡邊的內容讓不少人破防了。
因為考的並不是五經、三史、三禮、三傳、明法、明經這些常用內容,而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而且考題目不是一道,而是很多道,由挺括的硬筆寫出,用油印印刷的。
不過,仔細看題,好像也不難,很多理解,還有一些彎彎繞繞的哲學題目,一些不難的法律問題,還有一些算術題。
某些地方組團來考的人已經麵露喜色,開始下筆如飛。
這些都是他們經常遇到要用的東西啊!太子真是對他們太好了,這和直接泄題給他們有什麼區彆。
有的人越寫越興奮,他們在密州那小地方蟄伏十來年,如今居然有一飛衝天的機會,這種機會有多寶貴,他們再清楚不過了,根本沒有第二次機會!
有幾人那努力到猙獰的表情甚至引得圍觀群眾指指點點,說肯定是遇到難題了,不然不會寫得這麼臉紅脖子粗的。
至於一些普通的學子想來想混個前程的,寫了幾題,便覺得不對勁——這題和題之間空隙怎麼這麼小?他們引經據典的文章根本寫不下啊!這不是為難他們嗎?
朱淑真和李易安是圍觀群眾的重點觀注對象,不過她們早就習慣了世人評說,對周圍的指指點點倒也坦然,雖然一開始有些困惑,但兩人心思細膩,並沒有急於做答,而是看了一遍題後,心中有數,開始慢慢書寫。
趙士程則在宮牆上伸頭看了幾眼,然後便繼續書寫他新編寫的安全規定,這是他難得擠出來的時間呢。
一個時辰後,考試結束,考官收卷子,這卷子也不糊名,直接就收上去,讓圍觀群眾大歎果然不是科舉,看這事做得多不穩當啊。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考卷直接送到了趙士程手裡。
他的閱卷速度奇快無比。
第一,選擇題錯上四個的直接淘汰,最基本的邏輯思維和理解都做不好,一邊去吧你!
第二,數學題錯上三個的也走開,加減乘除求土地麵積這些東西都算不出來,很容易被人糊弄,不合適。
第三,法律題目,這些都極簡單,他甚至還做成了選擇題,這個錯到一定程度的也等下次吧。
最後再從通過卷子裡一一打分,除了幾個表述題和計算題目,他基本都用的選擇題,就是為了閱卷快起來。
果然,一百多份卷子,一個時辰不到,他就批閱完了,讓人把卷子發下去,寫了朱字標注的可以留下。
朱淑真和李易安在皇城前等得有些忐忑,這些題目都是她們沒想到的,甚至沒有多少可以讓她們發揮才學的地方。
不過,當城牆上唱名時,在後幾個人名裡,終於聽到了她們二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