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程曾經和舟兒討論過遼帝這個人。
他當年因為父親在宮鬥中失敗,一直被養在外地,受儘了欺負,還多次有生命之危。
所以,他並沒有受過太多應有的皇子教育,因為在那之前,朝中最大的聲調就是把他的皇叔耶律淳立為下一任國君……畢竟這也算是當年遼道宗對皇室的妥協。
隻是道宗年老之後,終於想起兒子的好,再看獨獨一個孫兒十分可憐,於是躊躇許久,終究還是讓自己的血脈繼承了王位。
但常年的危機生活沒有給天祚帝帶來太多的成長,隻是滋長了他心中對於他人的不信任,論遠程微操,他的技術不比宋國弱,隻是遼軍還勉強殘留著一點遊牧民族的野性,遠方的要求能不聽就聽,如此下來,才能勉強在金國麵前抗上十來年。
等到大宋時,金國便摧枯拉朽,兩年就把一個巨大的王朝送走了。
因此,天祚帝的帶兵才能,可以說是人儘皆知。
從金人起兵以來,他也不負眾望連連戰敗,隻要是他親自領兵的戰役,就沒有勝過一次。
但這老實說,這事也不能全怪遼帝,畢竟金軍正在崛起時期,軍紀深嚴,賞罰分明,每破一城,上層自己吃肉,底層將士亦有湯可喝,一旦立下戰功,不但能升官,還升的很快。
如此一來,自然激發了軍中士氣。哪怕敵眾我寡,在戰事之中金人依然可以維持陣型,遼軍卻做不到這一點,因為遼國的宗室貴族的階層早已固化。這些士卒大多是牧民農奴,便是贏了也沒什麼好處,功勞也多被上層占去。
這種情況下士兵的戰鬥意誌自然要打個折扣了。畢竟於他們而言,並沒有什麼義務去保護那些權貴的財產與生命安全。某種情況下對宋軍來說也是如此,他們沒有保家衛國的概念,隻是當兵混口飯吃,這口飯還經常被克扣。
有這種為國捐軀概念的更多是宋軍將領,於是靖康之亂中便出現了宋軍將領死戰不退,但士兵卻跑光了的尷尬局麵。
在與舟兒最近的信中,趙士程便又多次與他論起軍隊建設的問題,軍卒都是人,光畫大餅是不夠的,該給的都要給。
舟兒自然也回信保證,這點小事他都做不好話,早就回家帶孩子了,留下是給師父丟臉。
同時,他還提出一件讓他厭煩的事情,最近撒鸞的弟弟晉王不是來遼東了麼,兩兄弟最近關係親密,晉王倒沒那麼直白,他手下的幾個將領每天都在的機會和他套近乎,弄得他不勝其煩。
那晉王倒也有點自知之名,並沒有一見麵就要收服他的意思,而是在城中領了個差事,說是向他學習治理地方的能力,還要拜他為師。
他幾番拒絕,但在撒鸞大力支持下,他不好推拒,便收做了記名弟子,和你大哥的兒子都跟在我身邊辦事。
但不管有多少皇子當我的徒弟,我永遠都是師父的弟子,我是宋人!請師父放心……
趙士程便回信安慰,表示這是當然,你在諸弟子□□勞最大,誰也越不過去,有你這樣徒弟,是我的運氣!
於是兩人就這樣來來回回地互表信任幾次後,遼國皇帝的大軍終於收複上京,直抵泰州,隻要再行幾百裡,便是黃龍府了。
自從金人六年前占據了黃龍府這處離他們部族最近的大城,黃龍府便成為金國都城會寧府外最大的城池,無數牛馬與奴隸在此交易,加上有河道可以直入遼河,這裡便更加繁華,許多女真貴族都遷居於此,不願回那苦寒的會寧府。
所以,這裡絕對不容有失。
於是,無論趙世程如何看不起遼國皇帝,在遼軍攻打泰州,金人退守黃龍府後。壓力便給到了金國這邊。
金國境內精銳全在遼東圍攻。如果就此退去,那將近半年的圍困便宣告失敗,這半年的糧草損失和對士氣的打擊,都成了純成本,無法在遼東的城池中找補回來,但若不退,他們的部族親人都在老家。
那裡兵力空虛,指望他們長時間守住不現實。
不過完顏阿骨打畢竟是一代雄主,在仔細斟酌之後,便毅然下令回師黃龍府。
甚至在他看來,遼帝來攻這是一件大好事情,這幾年來,遼帝就像兔子一樣能跑,從東京到中京,再從上京到西京,腿都追斷了,還是找不到遼帝的人。
如果能趁這個機會與遼國皇帝決戰,那麼達到的效果將遠遠勝過遼陽這一隅之地。
完顏阿骨打的威望在金軍中無人可比,他的想法一出,當然是全軍上下擁護,遼國皇帝一失,遼陽之地怕是也要立刻降服了,萬不可因為小失大,所以這次遇到一點小挫折,但大家都沒有意見,決定追隨完顏阿骨達立刻班師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