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氏一邊抱怨著我兒又瘦了,一邊努力給他夾菜。
主菜是一條東北來的鱘鰉魚,聽說是高麗使者從東北弄來的,以如今的運輸條件,隻有冬天才能吃到。
廚師巧用妙手,又做出龍筋又弄出龍骨,也是很讓人佩服了。
趙士程讚了兩句後,種氏大手一揮,把這次高麗進貢來的十條龍魚裡的八條都給東宮送去,讓趙士程不由得感慨趙家人父子兄弟情薄,但母子還是情深的啊。
可惜這情深沒有維持多久,當種氏試探地提起你多久可以成親,有沒有意中人等問題。
但在反複試探也隻得到“下次一定”的回答後,種皇後可沒那麼好忽悠,聞言立刻就把兒子掃地出門,飯碗都給他搶了,徒留他在宮門外大喊娘親。
老趙聽聞後兒子被收拾後光速趕來,笑得拍手彎腰,帽子都差點掉了,並且後悔沒能看全這場熱鬨。
行吧,趙士程隻能無奈地當這是娛親了。
老趙還不忘記煽風點火,說這魚,你怕是也吃不成了。
趙士程笑了笑,他要是願意,隻需要給舟兒或者斡本說一聲,他們能送一船過來。
隻是沒必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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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遼東也在過新年。
北方的天氣極寒,滴水成冰,冬季都窩在屋裡,坐在坑上,陳行舟已經來了十多年了,每年冬季還得給腳上塗抹羊脂膏,不然腳會被烤乾出裂口來。
撒鸞坐在他旁邊,和他一起圍著桌子吃著羊肉小火鍋。
晉王敖盧斡也坐在一邊,這個剛滿二十的王子一臉乖巧,吃起飯來像個姑娘家。
“阿舟,你想想辦法啊,我要被煩死了。”私下裡,耶律雅裡抱怨道,“每天都有人請我去燕京登基,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麼,還有敖盧斡,他耳根子軟,要不是我看著,早就被人拐走了。”
敖盧斡更乖巧了,一口肉埋著頭吃了好久。
陳行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敖盧斡要真那麼傻,怎麼可能每次有人勸他都被你撞到,這是拿你這小傻子當擋箭牌呢!
“要想去,你們都可以去的,”陳行舟隨意道,“有我在,至少能保你們平安。”
耶律雅裡歎息道:“大遼都這樣了,我怎麼敢去繼位,他們都在商量怎麼把大遼剩下的地方賣給大宋,讓我去背這個亡國之名呢,敖盧斡,你覺得呢?”
敖盧斡放下碗,認真道:“兄長說得對。”
在與大宋盟約後,大遼剩下的權貴豁然發現,他們好像是有退路的,於是很多人開始變賣家產,把家眷遷往大宋,剩下幾個身居高位的權貴則想要更大的權力,把整個遼國都打包過去。他們的意思是,當一個臣國也沒什麼意義,不如投奔大宋,換一場富貴,最好是像西北府州的折家軍一樣,世代當府州刺史,為大宋抵禦外敵。
這樣,大宋的支持就會變大,他們也不會有如今這樣大的壓力。
而蕭德妃與魏王當然是不願意這樣的,如今燕京內部分為兩派,一派想投降大宋,大遼的宗室一派想維持國祚,隻是依附大宋。
隨著魏王病重,想投降的權貴勢力便更大了。
宗室一脈急需領頭人,其中最好人的人選,當然就梁王晉王兄弟兩。
尤其是梁王,有陳行舟和遼東做後盾,絕對能鎮住那些投降者們。
“阿舟,你倒是說句話啊,我都聽你的。”撒鸞催他。
“最好彆去,去了,不會是什麼好結局。”陳行舟歎息,“我能護住你的命,但卻不一定護得了你的心。”
耶律雅裡垮下肩膀,他知道,阿舟如果全力助他,那守住最後一塊故地,應該是可以的。
“不可以,燕京是死地,”陳行舟明白他的意思,“宋遼都不會放棄那裡,轉圜的餘地太小了,我最多能支持三年,三年之後,就沒了。”
“怎麼會,你那麼厲害。”撒鸞小聲抱怨。
“我有什麼厲害,”陳行舟搖頭歎息,“遼東有今天,全是那位殿下的大力供養,他就算換一個人,也一樣的能做到,這根本不是我的本事。”
撒鸞低下頭:“那我們就等著遼國被滅麼?”
“也不一定,”陳行舟摸著下巴,“你或許,可以把它賣個好價錢。”
撒鸞瞪他。
“我認真的,”陳行舟戳了他一下,“彆人換,也就能換些權勢田產,你來換,或許可以得到一塊土地,去彆的地方重新延續大遼國祚。”
有他在,幫撒鸞,或許,還能給師尊多省一些錢。
撒鸞哀歎道:“這祖宗故地都沒有了,彆的地方,那還是大遼麼?”
“那算了,這事你彆管了,看著他們賣吧。”陳行舟低頭繼續吃羊肉。
屋內一片寂靜,隻有吃肉的聲音。
過了好久好久,敖盧斡突然小聲問:“先生,你說那個彆的地方,是哪裡啊?”
撒鸞瞪弟弟。
敖盧斡卻沒有像先前一般乖巧,他低聲道:“耶律家祖地在五百年前,不也是從彆家搶來的,蘇仙有語,此心安處是吾鄉,隻要人在,又何必管是什麼地方呢?”
撒鸞一呆,這角度太刁鑽,讓他一時無法反駁。
敖盧斡繼續道:“隻要有片土地繼續祭祀宗廟,彆的,你我兄弟便管不得太多了,交給子孫吧,你說是否?”
陳行舟忍不住笑了出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水,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