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朔州。
如今的朔州城中,氣氛十分凝重。
原本的遼國朔州守將趙公直、大宋將領種師中、折可求都一臉嚴肅,在宗澤麵前十分地沉默。
“朝廷已經傳來旨意,”看眾人都不說話,宗澤長歎了一口氣,道,“陛下並未怪罪爾等,反而多有寬慰,說金軍士氣正銳,士卒畏懼乃是尋常,讓你們穩住陣腳後,設法奪回雁門。”
種師中十分慚愧:“是我等愧對的陛下。”
“這些陛下都知道,”宗澤無奈道,“但這雁門之事,朝廷又調來援軍,大同府也不能舍棄,諸位將軍可想到解法?”
眾人皆愁眉,這還能有什麼解法,無非就是派兵再戰,調集西軍中的神射手們,該給錢給錢,如打西夏一般,結寨來打硬仗。
但這樣的辦法,能不能擋住金軍,他們心中都沒有底。
在一番商議後,大家準備修整軍隊,先在前峰與金軍對峙,尋得戰機。
……
朔州城牆上,正是種家軍輪職,其中,一名叫張俊的低階武官正在搽拭炮管。
他本是西軍中的一名神射手,因著射術出眾,立下不少戰功,成為了承信郎,管著一百多兄弟。而前些年,種家的種彥崇費儘心機,賣可憐求關注,仗著自已當年在太子殿下小時幫過不少忙,弄來了二十多門火/炮,招募親兵執掌,他也在其中。
自打見過這東西,張俊對於愛弓的喜歡,便急速下降。
弓箭哪比得上這東西得勁啊!
隻要點上火,轟地那麼一下,天崩地裂,城牆都能給炸出個大口子。
為此,他是這些年十二分認真地研究這火/炮,在一百丈內,基本有準頭,靠著這手藝,他被幾次提拔。
誰知福兮禍所倚,上次太子殿下要在西軍裡尋找健兒,選入新軍,張俊本來也在其中,結果居然被種將軍扣下了,說是將官不能去湊熱鬨。
“唉,自從殿下訓練新軍後,咱們都三年沒添過一門火/炮,一支火/槍了。”張俊一邊撫摩著冰涼的炮管,一邊抱怨,“小種將軍去了新軍,就把咱們這些舊人拋之腦後了。”
“何止沒添過火/炮,連火粒也沒得多少,”他的副將也擺著哀怨臉,“我有個表弟在新軍那邊,他們入營便有三百粒火來訓練,咱們呢,每人一年也不見得有三百粒火開膛。”
火粒就是壓成顆粒的火/藥,這東西不易受潮,不易分層,效果巨大,遠勝他們將軍找著煙花匠人弄來的火/藥粉末,但這種技術隻有東京才有,產量有限,他們能用的自然也不多。
“誰說不是呢,”張俊恨恨道,“我就不明白了,去歲又挑選新軍,那徐徽言是武狀元便罷了,連那吳玠兄弟,也選入了,還一入就是營將,怎麼我就不能去入選?”
這話副將可不敢接了,這不明擺的事情麼,新軍都是配的好東西,那吳玠是懷德軍的人,用的是懷德軍的名額,他們是秦鳳軍的人,秦鳳軍的名額早就被小種將軍占去了,怎麼可能給自家老大呢?
張俊其實也明白這一點,不由看向遠方,感慨道:“我等出身貧賤,也不知何日才有出頭之日……”
話未說完,他不由得皺起眉頭,覺得遠方山路間似乎有煙塵?
他拿起自己掛在胸口的寶貝單筒鏡,看向遠方,臉色一變:“有敵情!”
那金軍的騎兵,他們遇到過,所以怎麼也忘不掉。
一時間,整個城牆兵荒馬亂,可在這裡,張俊摸著手下的火/炮,又拿起單筒鏡,看向遠方,突然間,便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們用火/炮轟擊敵方城牆時,都是火炮齊射,這些騎兵一般也不會靠近城牆,因為遠了,火/炮的落點便不準了。
可是,如果自家這二十門火/炮一起轟過去,那隻要不是偏得太厲害,準不準,似乎關係也不大啊!
“快,把咱們的火粒都搬上來!”張俊急道。
“哎,您不是說,咱們以後沒了後台,火粒是用一點少一點,要省著用麼?”
“彆廢話,這次要打出效果了,以後咱們有用不完的火粒!”張俊咆哮,“我先去經略使相公,你快去做!”
……
朔州城下,這次帶兵前來的是金國名將銀術可,粘罕圍攻大同府,婁室去了雁門關,銀術可自然也不能任他們專美於前,前些日子見識了宋軍的廢物,他對這朔州幾乎可以說是誌在必得。
朔州不是什麼大城,連護城河都已經多年人維護,他已經帶好了攻城器械士卒,就等端掉此地,再引兵南下。
他可是聽說了,在朔州南邊的太原城是西北第一大城,富庶無比,草原走私的鐵鍋、羊毛、藥物、布匹幾乎有大半都產自此地,隻要能將那裡的工匠擄來,那就是一筆天大的財富。
來到城外遠方後,他沒有急著攻城,而是召集工匠與士卒,伐木采石,做為攻城的準備。
他信心十足地在遠方安紮營寨,也不怕夜晚燈火引得敵軍來襲——如果對方來襲,反而比攻城更容易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