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廷裡依然堅持著大遼正統的,隻剩下耶律餘睹和蕭乾、蕭德妃等遼國嫡係。
而人口不過一百多萬的燕京府卻要維持大遼一整套朝廷官員的俸祿、六萬餘將士的餉銀,還有大量臣子準備南逃而開始的收刮。
一些大戶宗族則想儘辦法反抗,許多過不下去的普通農戶反抗不能,乾脆逃到趙士從這裡——棄荒的土地會被朝廷收繳,轉手又賣給趙士從。而這些農戶則準備以煤為生,存些錢,回頭把土地“贖回”去。
這樣的朝廷維持著,還有什麼意思?
不過……劉琦不由地對官家又欽佩了幾分,就緊抓著遼國朝廷還不願意放棄這一點,契丹和奚族最後的兵力將會在抗金戰場上慢慢消磨殆儘,如此,將來把契丹與奚族納入治下,他們也數十年也無法恢複元氣,足夠被大宋教化統治。
陛下真是越來越可怕了!
劉琦光是想一想,就覺得背後有冷汗潺潺而下,對自家能踏上陛下的船,感覺到無比慶幸。
被那位當成有用之人,總比被他當成無用之人清掃一空的好。
上蒼保佑!
他需要多立戰功,儘心儘力為官家做事,讓他看到自己有用之處才行啊!
……
同一時間,一名小孩被父親牽著,從碼頭跳上一艘巨大的河船。
兩位老者和年幼的弟弟向那年輕將領遙遙揮手,在碼頭看帆影遠去。
小孩在船上,看什麼都新奇,他捏著爹爹的手,問東問西:“爹爹,這個是什麼?”
“這是新軍的軍船,神霄院去歲研製出來,如今隻有三艘,咱們坐的,就是最小的那艘。”做為將官,嶽飛對這艘劃撥給他手下的糧船花了十二分的心思了解。
“那大的兩艘的呢?”小孩眨著眼睛問。
“大的兩艘是海船,還在密州,”嶽飛溫和道,“咱們坐的,是唯一一艘河船。”
小孩不懂海與河的區彆,他又驚奇地指著船側宛如大水車的兩個轉動的巨輪:“爹爹爹爹,那是什麼?”
“那是外輪,”嶽飛微笑道,“這是陛下從內庫拔付錢款,讓人船坊和神霄院一起研究的船,因為有著這大水輪,所以又叫‘輪船’。”
小孩走到大水輪旁邊,看著這比兩三個自己還高的大輪,又問道:“那爹爹,是誰在轉它呢?”
於是他爹爹又把他帶到船艙中,讓兒子見識一個發出嗡嗡聲響,不斷吐出煙氣的大鐵怪。
小孩有些緊張,本能地抱住了爹爹的腿。
“不用怕,這鐵怪吃下木頭、碳石,就能有大力氣,不論日夜風向,都能讓船前行。”嶽飛抱起兒子,帶他繞著這個顫動的大機器,看著它是怎麼轉動,沉靜的眸色中充滿了驚奇與讚賞。
無論是第幾次見,他依然為這種精妙萬分的器械著迷不已。
有了此物,軍需糧草運輸起來,必然要比從前容易十倍百倍,且消耗幾乎可以不計。
有此一物,勝過十萬雄兵……
突然間,巨大的機器發出了刺耳的嘎嘎聲,雖然還冒著黑煙,轉動的輪轂卻緩緩停了下來。
小孩驚訝地道:“爹爹,它不動了啊!”
嶽飛微微皺眉,看了下窗外天光,喚人來修。
這神物什麼都好,就是太容易壞了,三五天總有那麼一次,不過問題不大,船上還有長帆和巨櫓,都是應對機器損壞時的備用之物,隻是速度要慢上許多,也無法在夜間行船。
若是船上能多幾台備用便好了。
嶽飛這樣想著,當然最好再多一些這樣的船。
但很快,他又想到器械院聽到他這要求時義憤填膺,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手磨零件要崩潰了的模樣,嗯,還有當時陛下在一旁聽到時意動的模樣……
“你又在想什麼壞事!”穿著油腥氣的工作服,一名被抓壯丁成為維修工人學生拿著錘子扳手,冷漠地道,“讓開!”
嶽飛抱著孩子退了一步,微微揚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