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敗後的完顏宗望在銀術可的協助下,有條不紊地退回古北口,他們在長城外遭遇了劉琦部的伏擊——這二十餘日,劉琦在燕京父老的協助下,補給了糧草,有了反擊的餘力。
但金軍這裡展現了一個優秀軍隊素質,遇到伏擊時不但沒有陷入混亂,反而能及時調整陣形,一部分斷後,一部分重新披甲上馬,差點把隻有四千多人的劉琦部反包圍。
大戰之後,金軍留下不少屍體,隨後退回了長城之北,劉琦部如狼群一樣與金軍保持著距離,在對方走遠後,又重新奪回了長城古北口。
至此,這場金軍南下的危機隻持續了二十餘日,便宣告結束。
可這短短二十餘日,也對燕京府造成了巨大損失。
城外大小村落幾乎都成白地,田地中青苗被踐踏,大量無辜百姓被驅逐著製作攻城器械、進攻城池、運送糧草,生產生活受到了巨大破壞。
而這時,燕京城中逃亡而來的遼國宗室才剛剛走到黃河邊上,準備過河去拜見大宋皇帝。
燕京大捷的消息傳來時,遼國船隊陷入了短暫的淩亂之中,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隻是短短的二十多日,燕京城都沒破,就解了圍。
這一瞬間,就襯得逃亡的他們,十二分的懦弱無能。
宗室大臣們陷入了是繼續南下去東京城,還是原路返回去燕京城的爭論中。
好在為首的蕭德妃還算是明白人,她知曉,如今就算回燕京,能說了算的,也不是他們了,如今之計,隻能先去拜見趙宋皇帝,看他能不能給他們一片容身之地。
她對此並不看好,那位皇帝雖然年輕,但這些年展露出的心計手段,實在讓人膽寒,他會怎麼對自己這些遼國宗室,她是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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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大捷的消息傳得非常快,趙士程收到消息時,反複看了兩次,覺得琴聲不能讓他儘興表達快樂,還去撥了兩把琵琶,聲音雖然不怎麼好聽,但快樂就對了。
快樂之後,便要收拾殘局了。
如今燕京的局麵還是很複雜,西北邊還有蕭乾的一萬多大軍,東北邊是張覺的幾萬人,民政是虞仲文在管理,西邊還有他兄長趙士從的私軍和一片大宋飛地。
真想把燕京之地完全吞下,關鍵在於張覺和虞仲文。
他們兩人代表的是燕京本地人的勢力,尤其是張覺,手下的五萬多將士都是燕京青壯,他投降了大宋,那麼西邊蕭乾那一萬人就算是再忠於大遼,也無力回天。
不過,趙士程又翻看了一遍李彥仙送來的文書,將其遞給了身邊坐著聽他彈了好一會琵琶的張克戩。
“你聽我彈了這麼久的琵琶,也算是受完罰了,”趙士程隨口著安慰這位老人,“何灌之敗,非你之罪,也非他之錯,從一開始,我便沒指望他贏。”
張克戩苦笑道:“這如何使得,老臣去河北路半載,怎麼也得有個失職之罪。”
他本是被委以重任,主持河北路的軍政,這次河北路禁軍大敗,他專程回來請罪。
“聽說何灌病了,你回去給他帶些藥物,多安慰些,”趙士程拿起一張單子,“這是戶部準備好的遣散費,你需把這事解決好。”
張克戩拿著這張重有千斤的奏書,輕嘶道:“這、這麼快就準備好了麼?”
趙士程點頭:“不錯,一個月前就準備好了,撫恤另算,怎麼也不能虧了他們。”
一個月前,他們都還沒出兵!你就把他們安排上了。
張克戩壓力巨大:“臣有罪,何德何能,讓官家托此重任……”
“你我之間,便不必說這些客套話了,”趙士程揶揄道,“再說這話,我可真讓你回家養老了。”
張克戩頓時閉嘴,他也是有著太廟之誌的文臣,可不想百尺關頭打道回府。
“行了,看看張覺的意見,”趙士程微笑道,“他這條件,你怎麼看?”
張克戩認真看了數息,沉吟一下,才緩緩道:“不可!張覺以五萬將士為憑,要求做燕京留守,還索要銀數萬兩、絹數萬匹以犒賞軍隊,安定軍心,有獨據一方之嫌。”
這遼國將領,真是膽大妄為!張克戩悄悄抬眼,見陛下並無生氣之意,才小心地繼續:“如若接受,必然讓我大宋將士軍心不平,再者,這次大捷,全是宋軍之功,他又有什麼資格,提這般要求!”
趙士程輕輕點頭,又問道:“如若他以此為憑,投奔金國呢?”
張克戩斷然道:“他不敢!”
趙士程輕笑出聲:“這有什麼不敢的,平州緊臨中京,是遼東與燕京的咽喉之地,金國必然會拉攏於他,投奔金國必受重用,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張克戩心說他不敢是因為投奔金國會受重用嗎?他是怕被你記上!
如今天下,無論遼國大宋,誰不怕被您算計啊,再說了,金國是怎麼對遼國降將的,他們又不是沒長眼睛,就算張覺想要投降,他治下的燕京將領們,會願意麼?
但這樣的話,張克戩卻是不敢直說的,隻能委婉道:“如今大宋國勢強橫,又有遼東在一旁虎視眈眈,張覺不是蠢人,當知曉如何選擇。”
趙士程點頭:“我最多能讓他繼續守平州,做一個節度使,他投奔後,有五千將士的俸祿,沒彆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