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學校,虞允文坐到前排,拿出課本,這長寬一丈半的房間裡,他是年紀最小的一個,其它大多已經十七□□,甚至有看著二三十歲的人也落座其中。
翻開課本,趁著還沒上課,他將一本的番文書籍擺在了課桌上,興致勃勃地生啃起來——雖然書館裡有譯本,但他總覺得這些書翻譯得不是很不妥帖,加上老爹在四方館認識不少番國使者,他也就順帶學了大食文字。
不過,相比於他的淡定,周圍到處都是哀歎氣——今天有月末小測。
虞允文是一點都不怕的,考試對於他來說隻是應付老爹交差用的。
他的空閒多到能幫人算畫零件圖紙,算應力,然後用賺的零花錢去澤園玩騎馬射箭,教頭們都說他是塊當將軍的料呢。
這時,廊下的銅鐘被敲響,他收起番書,從腰帶裡拿出自己的筆。
這種竹管的軟頭筆是仿的宮廷禦筆,但質量差上許多,虞允文饞老爹腰帶裡的禦筆很久了,可惜老爹對這東西太過愛惜,他儘力表現,也就得了個等他考進士時把筆借他用三天的承諾。
這時,師長已經讓人收拾桌麵,同時轉身,把考題抄在黑板上。
虞允文攤平白紙,一邊寫姓名,一邊冷漠地想著,等我考上進士,我自然有機會向陛下討要,哪還會稀罕你的!
這節考的是數術,虞允文下筆如神,半個時辰不到,就把考題答完了,還把後邊的一道附加題圓錐曲線也一起做了。
檢查一番後,他滿懷信心地提前交卷,這後邊還有一個時辰,這就是屬於他的空閒時間了!
走出教室,少年伸了個懶腰,雖然天氣還很炎熱,卻也掩蓋不住那想要出去放肆的心。
廊下清風徐徐,他拿著手上書,想去鴻臚寺的懷遠驛站,那裡是交州、龜茲、占城、大食、注輦、於闐、甘州、沙州、宗歌這些遠方小國使節的居所,常常可以淘到一些番文書籍,可開拓眼界。
在少年看來,皇帝陛下風華正盛,將來必是要如盛唐一般開疆擴土的,他雖年少,卻也是有著封候拜相之誌的,應早做準備,對外邦多有了解才是。
不過,在路過梁門時,他看到一隊使節和人起了衝突。
嗯,看衣服,是西夏人。
虞允文好奇地問了一下路人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說是他們想退掉汴京的糧,去買杭州的糧食,然後汴京的糧行不給退定金,這便吵了起來。”有路人答道。
“原來如此,”虞允文瞬間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今年三月時,西夏的蘭州遭遇大震,山搖地裂,山下麥苗都到了山上,大宋在邊境的許多堡寨都在這場大震中垮塌了,為這事,朝廷調撥了許多糧食去秦鳳、涇原路救災。
但西夏那邊更不好,這次過來,想來前些日子就來京城購買糧食,隻是這些日子過來運糧時,發現糧價跌了,便有了反悔的意思。
“這些人還鬨著,要去找天家評理,說遇到奸商。”那路人笑道,“如今的天家聖人,可不慣著這些使節,他們怕是到哪裡都說不出理來。”
虞允文也忍不住點頭。
那是當然,當今的官家慧眼如炬,想儘辦法為大宋朝廷的財政開源節流,凡是在朝廷裡花錢不辦事的,從宗室到大軍到百官至於皇帝,哪個沒有遭過他的鐵拳?
以前各地番國上貢,朝廷大多會加倍還回去,以示上國恩德,如今這些卻是通通沒有了,送來的東西折成錢幣,直接發放,愛怎麼用怎麼用,如果不滿意,就直接退回去,沒有彆的好處。
更慘的是各國使節隻有十日的公費住宿,超過時間就得自負房租食水,絕不當冤大頭。
虞允文超喜歡這樣的陛下,早已成了腦殘粉,每日都數著日子去想早日為陛下效力,他老爹每次說陛下如此小氣有失大國氣度時,他都會想辦法把父親懟得啞口無言。
於是他又走近了些。
“杭州的糧價要比你們便宜一成,我夏國剛受大災,這些錢是我朝陛下裁撤宮中用度省下來的。你們這是行騙!”那使節大聲高呼。
“糧價本就有波動,杭州來的糧食是因著他們有了拖船,運價少了,這才廉價許多,你們當時是急要,我行從各地調來,你們如今想毀約,定錢是必然不能退的。”那糧行行主淡定道,“但看在你們也是事出有因,我能再幫個忙,將糧食送到長安,若你們還是不願,那隻能做罷。”
反正定錢是不能退的。
那使者沉吟了數息,十分為難。
虞允文忍不住提醒道:“行主已經讓步了,黃河糧船有限,早就被行主定了,你若不接著,便是買了杭州的糧食,也送不到涇原去!”
那使者瞬間恍然,忙不迭地應了。
虞允文哼著小曲,繼續往懷遠驛那邊走去。
路上又見到一隊敲鑼打鼓,吸引人來看的的遊街示眾隊伍,當頭的白幡寫明了他們是為什麼被遊街——這十個人,去扒了陳留到汴京十多丈的鐵軌。導致鐵路少運行了一天,造成了數萬貫的損失,還影響了後續車的行程。
按律,這是要杖責、遊街、賠償、流放的,虞允文不理解為什麼有人敢這麼大膽,陳留的鐵路是官家親自撥款修築的,通車那日還親自前去視察乘坐。
後來為了保護這條路,每隔一裡都安排有人巡邏護路,再說了,根本鐵匠鋪敢回收這些鐵,那可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