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封奏書回頭交給張叔夜,讓他罵回去。
下一本,是廣南東路和廣南西路的轉運司聯合上書,意思是如今這兩地人口流動得太厲害了,他們治下的戶籍減少,會讓他們的政績十分難看,希望陛下能同意他們禁止人流出海。
趙士程看到這裡,忍不住笑了笑。
這奏書算是嶺南道的甩鍋之法了,官員治下的政績最重要的就是戶口,戶口增減是治理一地最直觀的表現,他們的意思就是陛下您支持海運,那麼將來戶口少了,可不是我們的錯,我們已經提醒過你了。
他當然不會怪罪。
廣南東路和廣南西路是大宋發展勢頭最強勁的兩路,尤其是廣南東路,種植園的開墾和南洋的前期巨大投入如今得到了回報,棕油和蔗糖都是硬通貨,利潤遠在工坊之上,讓許多小一點的海商都開始尋求投資,準備去南洋開種植園了。
這些人出海是投資,等他們的種植園開始豐收了,這些人便會紛紛回來,甚至會帶著海外生育的子女回來——因為國內才有他們的未來,在海外守著一個園子,那有什麼意思?
更甚於,等過些日子,他在南洋置了州府,那人口不就又回到賬麵上了嗎?
說不定會比如今流失的多上十來倍甚至百倍呢。
於是他提起筆,在奏書上回複,會把嶺南的考評改成稅額,不計丁口。
把這本奏書放在一邊,他看了下一本。
然後,便皺起了眉頭。
這是一封舉報的奏書,就是說雖然朝廷禁止了夷人奴隸的買賣,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蜀中一帶如今正在飛快蠶食雲貴高原一帶的羈縻州,這些州縣雖然朝廷派了官吏,但實際上依然是部落自治,但蜀中之地用初級工業品和鹽吸納了大批的普通人做勞工。
這也就罷了,最近有許多大戶釣魚執法,用隻有少量護衛的商隊去夷人部落,有些夷人沒忍住誘惑,襲擊了商隊,然後便有知府官員派大軍入山,剿滅“夷寇”,並將其中壯丁罰為囚犯,成為蜀中各工坊免費的礦工、力夫、洗工。
失了族中壯丁,夷人部落的婦孺老幼便隻能下山,去漢人城鎮中求生,否則他們很容易被彆的部落吞並。
啊這……
趙士程一時陷入呆滯。
哎,這叫他怎麼罰,這一步步都是按大宋律法做的啊
,這些官員和大戶從頭到尾巴可都沒有犯法,他甚至連讓他們釋放囚犯都找不到法理依據啊!
不過,這種釣魚執法應該不能執行太多次吧,畢竟夷人也不是傻子,挨打多了,也會知道痛的。
趙士程想了半天沒想出怎麼解決,隻能繼續看下去,然後臉色便更複雜了。
奏書裡還說,蜀中之人還慫恿夷人采礦,攻伐他部俘虜開礦,再低價購入礦石,讓原本平靜的各大羈縻州變得烏煙瘴氣,通向大理國的商路幾乎全數斷絕,如今商隊入大理隻能繞道川藏之地,或者走廣南西路,陛下你倒是管一管啊。
彆說這和你沒關係,是你允許了知州可以不經樞密院調集一百以內的兵馬,如今蜀中四路境、廣南西路、荊湖南路的鄉兵們一個個兵強馬壯,好些小隊都有□□了,這都是陛下你允許興兵出的問題啊!
隻有禁止了百人以下兵卒的調動,才能平定這種亂局!
趙士程翻看了一下奏書的作者,是夔州路(蜀中四路之一)提點刑獄司的提刑官,夔州路有一大半都是羈縻州,他也幾乎可以想到在各級官員的騷操作下,提刑官們的治安壓力高到什麼程度了。
但他沉默了一下,隻能在奏書上批了個已閱。
鄉兵有點力量,總比頹靡難堪一戰的好。
神宗年前大宋與越南一戰,就因為不修武備,被小小越南打得滿地找牙,找回場子時,還給越南打出一個民族英雄。將來南洋開拓,必然會引起越南之地的戒備,搞不好他們就又來一個“提前攻入敵國抵抗侵略”,他可不想重演神宗當年從中原調兵三十萬找越南,結果有一半死在疫病中慘劇。
夷人那裡,他會先斥責一下諸路官員,讓他們收斂些。
其它的,等等再說吧。
累了,休息,明天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