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道:“自然,西夏與西軍交手多年,不敢言戰必勝,但防守邊關,還是可堪一用。”
趙士程輕歎一聲:“一鼓作氣,若我所料不差,今年也是冷冬,如此大規模用兵,牲口消耗必然不少,明年,西夏怕是要鬨饑荒了。”
從前幾年起,大宋的冬季就越來越冷,煤炭消耗也越發巨大,西夏本就地小民寡,為將婁室這禍水東引,西夏不可能不給存糧。
而就他所知,西夏這些年賣鹽的錢大多都用於消費大宋的各種商品,糧食保有量一直在一個很危險的範圍——這太好知道了,糧食不會憑空產生,隻要看到西夏與大宋的商品稅單就能推算出來。
冬季牲口過冬,隻要溫度適合,不四處亂跑,煤炭也可以減少糧草消耗。
而冬季出兵,在大雪紛飛的草原上,馬匹士卒的消耗會非常恐怖,這個時候,大軍長期征戰,糧草肯定不夠,婁室部必然會在西夏這隻瘦羊上找補。
隻要堅壁清野,不讓西夏在大宋身上找回損失,那這個年節,西夏就算過去了,也會元氣大傷。
“可是……”宗澤還是有些擔心,“若西軍損失嚴重,我等要如何應付婁室大軍呢?”
“拖,”趙士程篤定道,“婁室大軍與金國斷去聯係,他在西北沒有根基,需要草原各部支持,隻要時間夠久,西北貧瘠,支撐不起他的三萬重甲騎兵,必然生亂!”
西北草原可不像東邊的草原那麼肥美,自唐朝後,河西一帶的降水量一年不如一年,耕作區少得可憐,支持西夏這麼一個小國已經很勉強了,騎兵燒起錢糧來,可是一個無底洞。
除非西夏傾儘舉國之力,不經營他們自己的兵馬,全力支持婁室,否則,婁室的大軍無法長久存在。
宗澤也是明白這一點的,他神色有些複雜:“所以,您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直接攻打婁室麼?”
趙士程可不認這話:“怎麼沒有?我一開始對西軍也是十分期待的,隻是老宗啊……”
他拖長語調,起身拍了拍宗澤肩膀:“這天下局勢不是一成不變,有時候,意料之外的變化,不一定是害處,也有可能是另一個契機,我們要善用這種機會,並將他們,變成我等的優勢!”
宗澤十分佩服,連稱官家英明。
當然,他心中卻不以為然,官家素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物,他會有這個計劃,肯定是早就看穿了西軍與西夏的虛實,否則安能坐得這麼穩?早就調動朔州的大軍了!
“而且,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啊,”趙士程在厚厚的軍報裡好一番尋找,拿出其中一份,“你看這韓世忠,雖然被削了職,編回了種師中治下,卻還是打得有聲有色,西軍裡唯一的捷報就是他傳來!你看,他們大軍被圍困在金肅城,是韓世中趁著夜裡天降大雪,領治下精兵五百人,出城突襲金軍營帳,燒毀糧草,這才讓金軍潰散,解了困境。”
宗澤歎息道:“是啊,兩萬種家軍,被七千金軍圍困住……”
趙士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能回來,已經是幸事了,好在軍心還未完全潰散,否則這樣輸上幾次,怕是要望風而逃了。”
宗澤無奈道:“官家,你如何還笑得出來。”
趙士程挑眉頭道:“我還要為他們痛哭流涕不成?金軍本就強悍,新軍能打得有來有回,還是依仗了兵器之利,西軍不熟練,總得給他們機會,否則豈不是讓人說我偏心?”
宗澤隻能讚同:“官家你素來都是公正無私,從不曾將人分個三六九等。”
趙士程覺得老宗似乎在陰陽怪氣他,但看老宗那一臉嚴肅堅定,也懶得爭論:“正是如此,我信西軍能挽回顏麵,為人君者,豈能不能臣子機會,老宗你說是吧?”
宗澤自然稱是,然後便依著皇帝的安排,去做他的工作了,他的事情不比皇帝少。
看著老宗離開,趙士程微微歎了一口氣。
這話也就忽悠一下老宗罷了,曆史上,這些大將遇到金軍,有一個算一個,都成了人家功績薄上的名單,幾乎是來一個死一個。無論是逃亡、投降,還是死戰不退,都全送光了,反而是這些將領死光了之後,原本其中基層軍官,開始大發光芒。
李彥仙、韓世忠、劉琦、吳家兄弟這些人物在亂世中開始嶄露頭角,並在接下來的時間成為抗金中堅力量。
連嶽飛認真算的話,也算是西軍出身,他第一次投軍攻遼是在西軍主力中當小兵,第二次是去河東路當偏將,都是西軍。隻是前兩次從軍,一次輸給遼,潰敗回家,第二次平州被金軍攻陷,嶽飛又一次回家,第三次才兜兜轉轉幾次,去了宗澤手下,正式開始傳奇人生。
所以,他當然要等機會,找好理由,正大光明地把那些不能做事的將領,一起收拾掉。
可不是我這皇帝針對你們,是你們不爭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