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悶雷,暴雨如期而至。
狂風吹起寧兮長長的濕發,也吹得她一身紅裙衣袂翻飛,遠處看,活像個從水裡走出來的妖女。
她抬眼看了看前方的訓誡堂,自嘲地笑了一聲,然後一步一步踏上台階。
身邊傳來驚疑不定的議論聲……
“這是…大師姐?”
“她怎麼提前出關了,還穿成了這樣?這不像她呀?”
“我看她是急不可耐想嫁人了,穿這一身紅,來向我們小師妹示威麼?”
“原本令羽君看上的就是小師妹,她不過是仗著宗主的寵愛,才得了一紙婚約。這就算了,居然還將小師妹推下寒潭,也難怪宗主罰她自省五年!”
“我還以為大師姐隻是閉關修煉,沒想到內情竟是如此……”
“哼,平日裡我們稱她一句大師姐,不過是看她入門早、輩分高,她哪裡當得起?還總是擺臭臉端架子,我早就討厭她了。”
“……”
冷冰冰的雨點拍在臉上,寧兮麵無表情地走進訓誡堂,看到了坐在高位上的那個人。
她的師父,天一宗宗主,陸機。
陸宗主年逾古稀,白發蒼蒼,神情卻頗有威嚴。此時他正看著身側咳嗽不止的小師妹陸蔓蔓,眼底透出掩不住的擔憂。
“去端些熱茶來。”陸宗主幾乎是忽略了寧兮的到來,皺眉向下邊的弟子吩咐。
陸蔓蔓臉上泛出一絲紅暈,拉著他的袖子親昵道:“爹,女兒已經好多了,不必擔心。”
“你體內的寒毒還未清除,最好還是臥床歇息。”
“我…我想來看看大師姐,”陸蔓蔓難為情地絞著手指,“爹,您不要再責罰她了吧?”
話題終於轉到寧兮,眾人的目光也隨之挪到了寧兮身上。她已經在底下跪了許久,麵無表情,不發一言,如往常一樣,存在感有些低。
“弟子拜見師父和各位長老。”
寧兮規規矩矩地叩首,低頭時眼底一片冷意。
陸宗主看了她好一會兒,似是沒認出這個濃妝豔抹的人就是寧兮,他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呀,大師姐,你身上都淋濕了。”陸蔓蔓睜著一雙充滿靈氣的大眼睛,從旁
邊取來一件披風,小跑著過來,想要給寧兮披上。
“不必。”寧兮低著頭,聲音裡不帶一絲情感。
陸蔓蔓眼裡頓時泛起水花,“難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大師姐,往日我最敬重你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陸宗主的眉頭越皺越緊,“寧兮,你這是什麼意思?反省三年出來,倒變得張牙舞爪了?”
寧兮抬起頭輕笑一聲,不緊不慢地回答:“弟子不知因何要反省,倒是潛心修煉,境界又上了兩層。”
這話一出,旁邊圍觀的長老們頓時倒抽一口涼氣。三年時間突破兩層,這是什麼資質?之前怎麼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陸宗主被她這大逆不道的態度氣到了。他一向最討厭目無尊長之人,寧兮從前不是這樣的,為了那令羽君,竟變得如此心狠手辣、飛揚跋扈,實在叫他失望。
“三年前你因嫉妒將蔓蔓推入寒潭,我叫你麵壁思過,你就是這樣來見我的?”陸宗主的神情有些惱怒,臉色都微微變了。
“我嫉妒?”寧兮忽然冷笑一聲,站了起來,“令羽君求娶的人是我,我有什麼好嫉妒的?”
寧兮審視地掃了一眼陸蔓蔓,果然見她有些心虛地躲開了。
三年前,合偃宗宗主東方翎來天一宗下聘,婚約的內定人選是寧兮。誰知陸蔓蔓對其一見鐘情,哭著鬨著要爹爹想辦法。兩大宗門的政治聯姻,牽扯到許多利益關係,自然不能由著她。然而陸蔓蔓從小含著金湯勺長大,哪受得了這樣的打擊?當時便奪門而出,劈頭蓋臉地來質問寧兮。
說到激動處,她居然伸手將寧兮推入了寒潭!
寧兮修為高,很快就從寒潭裡飛出來了,但還是落下了一身的寒毒。當時陸蔓蔓哭得梨花帶雨,說自己是無意的,還反複道歉,發誓以後再也不糾纏了。寧兮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反咬一口!
此時大堂上,陸蔓蔓正捂著心口不斷咳嗽著,嘴裡冒出一絲絲寒氣。看這樣子,的確是寒毒不假。
陸宗主老來得子,就這麼一個女兒,一直當成心肝寶貝來疼愛。當時見陸蔓蔓渾身結冰話都說不利索了,壓根兒就不聽寧兮解釋。
寧兮爭辯無果,隻得咽下委屈,閉關三年以自省。
善妒
、惡毒、不知悔改,這樣的罪名無端加在了她頭上。她與東方翎的婚禮,也由此擱置了下來。
不過,還好沒有嫁給他。寧兮惡狠狠地想:那個混蛋,表麵功夫做得真好。如果不是她在閉關時得知了一切,還傻乎乎地以為他喜歡自己呢。
“先婚後愛”?“虐戀情深”?一邊兒去吧!
“咳咳——咳——咳咳咳——”
陸蔓蔓咳嗽得厲害,宗主讓人將她帶下去。她走時回頭看了寧兮一眼,眼圈兒紅紅的,像隻可憐的小兔子。
一旁有位年輕的女長老看不過去,說起了寧兮的風涼話。
“誰不知道令羽君傾心的人是蔓蔓。你心比天高,即使得到了他的人,也不得不到他的心,嫉妒也是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