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東方翎派人送來了喜服。
寧兮坐在梳妝台前,隨意擺弄著桌上的胭脂,一副神色懨懨的樣子。
鏡子裡映照出她的臉,美豔而清冷,既有飽滿嫵媚的紅唇,又有淩厲明亮的鳳眼。兩種不同的風格融合在她身上,並不會讓人覺得違和,反而生出一股複雜神秘之感。
“今晚有些困乏,無心試妝,你們明日再來吧。”
“這……”領頭的侍者為難地皺了皺眉。
“怎麼,你們難道要按著我的頭做麼?”寧兮抬眸,冷冷掃了她一眼。
侍女們對這位女君的脾性略有領教,皆是敢怒而不敢言,畢竟她嫁過來便是他們的女主人。
“奴婢不敢。”
寧兮揮了揮手,將這一大幫侍者通通趕了出去。
大紅喜服被她隨意搭在床邊,存著賀禮的儲物戒指被扔在桌上……大婚要用的東西在幾日之內被陸續送到這裡,然而寧兮始終一副神色淡淡的樣子,仿佛這婚禮的主角並不是她。
今晚的月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寧兮望向窗外,捏著胸前那顆黯淡的靈石,出神地坐了許久。
微風吹起她鬢角的一縷發絲,帶來了一陣似有若無的微甜香氣。
她皺了皺眉,感覺空氣中的波動十分異常,像是另一個空間交疊了過來。
陰影漸漸覆蓋過來,幻境中走出一個雍容華貴的男子。
“美人,我們又見麵了。”
寧兮端坐著未動,隻見蕭奕容越過她頭頂,拾起桌上的一根發簪,輕輕遞到她麵前。
鑲金嵌玉的發簪流光溢彩,上麵滴了鮫人淚,能使玉石在夜間發出璀璨的光芒。然而縱使發簪再華貴,放到此人手中都顯得遜色了許多。
寧兮看著鏡中男子那張華美的臉,淡然一笑,“這位公子,我們認識麼?”
蕭奕容臉上的笑意頓了頓,“寧兮,你打算與本王裝到幾時?”
“……殿下說笑了。”
寧兮垂下眼睫,腦海中飛快地想著:他是怎麼認出自己的?那日去瓊華居,她明明已經易了容,假借師妹的身份,難道露餡了不成?
然而,瓊林試的名單中的確加了“寧兮”的名字,這就說明蕭奕容
不僅認出了她,還依然選擇了幫她。
蕭奕容將發簪隨手插進寧兮發間,矜貴地左右端詳,似是終於滿意了,抬起寧兮的下巴,“美人在骨不在皮。這滴淚玉簪配你正好。”
與男子的距離過近,寧兮感到些微不適。她皺了皺眉,冷靜道:“還請殿下鬆手。”
蕭奕容略顯詫異地挑了挑眉,這還是第一次有女子這般與他說話。那些個庸脂俗粉見了他便走不動路,一聽說他的身份,更是各個暗送秋波,恨不能到他近前伺候。
平日裡摟過的女子太多,蕭奕容漸漸忘記她們也會反抗了。
他似笑非笑道:“你可真是不留情麵。”
寧兮主動退遠一步,“並非寧兮刻意駁殿下的麵子。隻是寧兮患有先天恐男症,無法與男子近距離接觸,還望殿下海涵。”
一番話說得疏離無比,倒像是他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似的。蕭奕容勾起的唇角逐漸帶上一絲嘲弄,語氣也淡了下來,“薄情寡義的小東西。”
“當初是你煞費苦心地求本王,要在名單上加上你的名字。可你最終還是要嫁給東方翎,可真是浪費本王一番好心。”
寧兮瞥了眼床上的鳳冠霞帔,淡淡一笑,“殿下有見寧兮穿上這喜服麼?”
蕭奕容眯起鳳目,似是猜到了她話中之意。
他正要說些什麼,屋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寧兮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屏風後,便緩緩往門口走去。
推開門,江義卿正麵色沉鬱地站在屋外。
“快,和我走!”
寧兮下意識甩開他的手,“你做什麼?”
這是江義卿第一次主動觸碰寧兮,然而手中的溫軟轉瞬即逝。他愣愣地盯著落空的手,眼中受傷的神情一閃而過。
“你不是說不喜歡東方翎麼?”江義卿的語氣急促而堅定,“我來帶你走。”
“……”寧兮歎了口氣,“師弟,此事我心裡自有計劃……我真的不想把你牽扯進來。”
江義卿抿住了唇,手中按著水禺劍,眼神幽黑半晌沒有說話。
他沒有告訴寧兮,他已經買好了飛舟,是最好的那種,有六翼,可以上天入海。裡麵衣食器具一應俱全,隻要寧兮願意,飛舟即刻就能出發,去往千裡以外的自由國度。
路線他都規劃好了,沿途都是寧兮喜歡的地點,而且可以完美避開吳閔兩國的眼線。
他們會像小時候那樣,玩得很開心,把一切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