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兮這一覺睡得很沉,以至於一連過去了兩日她都沒感覺。
狩日深淵裡暗無天日,漆黑寂靜的環境給了人一種錯覺,仿佛可以一直長眠於此。
她抱著“大火爐”睡得迷迷糊糊,元神漸漸隨著夜風飄蕩了起來。
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因為知道這裡很安全,所以她才會無所顧忌地飄出軀殼,在深淵裡四處遊蕩。
然而因為睡得太沉,連帶著元神也不是很清醒。寧兮一路隨風飄著,不知怎地來到了一個山洞裡。她揉了揉眼睛,隱約看到裡麵透出幽藍的微光,仿佛是有什麼東西在呼喚她。
於是她悄悄走了進去,發現裡麵很大卻空無一物,唯有正中央的高台之上,放著一口冰晶製成的棺材。
寧兮輕飄飄飛了上去,驚詫地發現,棺材裡麵躺著的人,是夜驍。
他的膚色極其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印堂隱隱發黑,整個人顯得陰鬱而冷漠,像是遭遇了什麼巨大的痛苦,正垂死一般地躺在這裡。
寧兮看了一會兒,冰晶之上忽然泛起水波,底下的人影一閃而逝,忽地變成了一縷黑色的霧氣。
“這是怎麼回事……”
寧兮喃喃了一聲,手指觸碰到冰棺,感到一陣酥麻。
那縷黑氣很快順著她的手指鑽了進來,與她的元神融為一體。
“啊!”寧兮低呼了一聲,隻覺得頭痛欲裂。
她之前曾經不小心穿過夜驍的元神,沾染上了他的氣息。此刻這裡有一縷他的殘魂,見到寧兮,自然是極度興奮,沒遇到什麼障礙就融入了她的元神內。
然而寧兮不知道這些,她隻覺得整個身子都在往下陷,仿佛有什麼東西正拉扯著她。她落到地麵上,痛苦地捂著自己的雙耳。然而識海裡卻翻起了驚天巨浪,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眼前逐漸有了畫麵……
寧兮看到一大群修士圍在自己身前,眼裡透出的是冷漠和忌憚。他們個個拿著武器和法寶,嘴裡還不停念著殺傷力極大的法訣。然而她卻被身上的外袍牢牢束縛住,渾身靈氣都被瞬間抽乾。
地上已經躺了無數具屍體,皆麵目猙獰,四肢殘缺。血水流了一地,將碧綠的草坪都染成了可
怖的暗紅色。
她聽到自己發出嘶啞而痛苦的質問,聲音和夜驍的一模一樣。
“你竟敢算計我?”
她的目光牢牢鎖定在了人群最後的那名青衣修士身上。
對方的眼睛很亮,裡麵仿佛帶著淚光,然而神情卻極為堅毅。他低低念了句什麼,便狠下心來,拿起了手中的長劍。
“師父,莫要怪我。”
寧兮看到一陣刺眼的白光籠罩住自己,隨後,便有一道冷劍從她天靈蓋上劈了下來。
被人硬生生劈開,這種劇痛讓她血淚模糊。軀殼就那樣倒在自己身前,然而元神還有痛感。她此刻和夜驍心連心,那種撕裂般的痛楚也鑽入了她四肢百骸,仿佛要將她生生撕碎。
她想哭,渾身發抖,然而卻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
她隻是陰鷙無比地盯著身前那人,憑借著最後一絲清醒,冷冷吐出了兩個字。
“叛徒。”
青衣男子閉了閉眼,執劍又刺了她心口一劍。
血水濺了寧兮一臉,她顫抖了兩下,終究是倒在冷冽劍氣之下。
她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寧兮還是夜驍,因為這痛感實在太真實了,眼前的一幕幕也像是發生在昨日一般,她甚至能感覺到夜驍心裡的恨意與絕望。
在呼吸消失前的最後一瞬,她瞪大了雙眼,帶著強烈的報複與毀滅的**。
“想拿到無妄之身?去死吧——”
話音落地,一道暗紫色光芒爆炸開來,夜驍的軀殼就那樣四分五裂,最終化為了血霧。
怨氣久久不散,濃得幾乎要讓人窒息。
修為低微的修士當場便被這威壓碾得人仰馬翻,吐出一口殘血。而那些早有防備的高階修士則安然無虞,撤退到了遠處的小山上。
“他自爆了!這可如何是好……”眾人驚慌失措,皆不敢再上前一步。
青衣男子麵無表情地抹了把臉上的血水,淡淡道:“把這血霧收集起來,有一樣的功效。”
眾人這才安定了許多,皆露出一副欣慰的神色,“大魔頭終於死了。若放任不管,他遲早有一日會拉著我們所有人一起陪葬。”
“是啊,那可是魔!世間多少年都未曾出現了,隻有神仙能對付的了,我們凡人豈是對手?”
“若等著仙人來救,我們早
就滅亡了!設下這一番圈套,無非也是為了自保……這回亭山道長可真是立了大功啦。”
“嗬,大魔頭這一死,也算為我們做了點貢獻。他這屍身可是萬年凝聚的天地精華,隨便飲一滴血水都能功力大漲啊……你們說,是不是該各個門派分一分?”
“這是自然,大家都有功勞。不過亭山道長功勞最大,我看這心頭血應該分給他。”
青衣男子站在原地沒有動,任由其他人議論著。他好像有些失魂落魄,手中的劍也扔到了地上。
半晌,他才低低道:“你們分吧,我不需要。”
說完,他便推開人群走了。
寧兮這會兒整個人都處於一片黑暗之中,神識遭受重創,連近前的聲音都聽不清。
她感覺劇痛過後,就連動一動手指都是那麼的疼。
這些都是夜驍的記憶麼?
他是大魔頭?
這些人是來殺他的?
“頭好痛……”寧兮猛地蜷縮起身體,整個人都顫顫發抖。
夜驍感應到懷裡人的不對勁,連忙摟住她,分出一縷神識來探她的靈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