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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千裡外,臭名昭著到曾讓倫敦霧都之名響徹世界的‘倫敦霧’此刻正在一條肮臟的河流上飄浮著,
這條河蜿蜒曲折,兩岸雜草蔓生,垃圾成堆,但河流的儘頭處卻豎立著一座氣派的紡織工廠。
它就那樣盤踞在黑暗當中,隻漏出一個巨大的影子,陰森森的,透著不祥。
四周寂靜一片,隻有黑黢黢的河水在嗚咽。
一隻大到足以讓人懷疑它是否變異了的老鼠偷偷溜下河岸,滿懷希望地嗅著深深的雜草叢中幾張炸魚和炸土豆片的包裝紙。
就在這時,一輛由六匹飛馬拉著的大型馬車在夜空中出現。
它在半空中轉了個大彎,這才終於停在了河邊上。
坐在外麵架著馬車的是小紐扣。
他的表情並不能算太好看,但依舊還是擠出一絲笑容,拉開車簾對裡麵的紐蘭說道:
“弗爾德先生,您看看這裡是紡紗街嗎?”
正歪頭打著瞌睡的紐蘭聞言呻吟著探出了身子。
馬車外的寒風讓他昏沉沉的腦袋終於是清醒了一些。
而在望見那條臭水河的時候,紐蘭的眉頭先是皺了一下,隨後又馬上舒展開來,笑著說道:
“沒錯,就是這兒了。雖然你車停的有點遠,但是也沒關係。剩下的路我自己走過去就好,順便也能醒醒酒。”
紐蘭一邊說著一邊跳下了馬車,對著小紐扣行了一禮以示感謝。
這讓小紐扣終於是鬆了口氣。
眼下距離他們兩個離開弗利城堡已經過去快3個小時了。
由於小紐扣並沒有親自來過紡紗街的關係,在這三個小時裡小紐扣帶著馬車和紐蘭足足幻影顯形了超過6次,這才終於找到了這個偏僻的地方。
送紐蘭回家這件事所耗費的時間已經遠遠超出了小紐扣的預期。
雖然家裡還有其他家養小精靈,可小紐扣一想到小主人和主人如果呼喚他的名字卻不見自己第一時間出現在他們麵前就自責的厲害。
於是在和紐蘭匆匆道彆之後小紐扣便直接劈啪一聲化作了虛影消失不見。
而隨著小紐扣一同消失的,還有紐蘭臉上掛著的笑容。
他扭過頭,有些厭惡的看了眼那條臭河以及河流儘頭的那座工廠,加快腳步向著不遠處那排排由破舊磚房構成的小巷走去。
小巷內的環境其實並不比河邊好多少。
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花剛一落在破破爛爛的地麵上就會被熱化,重新化作液態。
這使得地麵潮濕一片,更是布滿了密集無比的臟水窪。
其中一些水窪大的甚至直接覆蓋了一整段路麵,幾乎滲進了街邊的人家裡。
每當看到這幅場景,紐蘭都會開始懷念起對角巷上那些附帶有排水溝和排水道的漂亮街道。
紡紗街的街道雖然也造了類似的東西,但令人遺憾的是,紡紗街的排水道和排水溝並沒有排除汙水的作用。
它們和它們內裡堆積的垃圾所能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製造一大堆臭氣來毒害這裡的居民。
這並不是在危言聳聽。
紡紗街的排水道直通先前紐蘭來時的那條臭河。
所以站在岸邊和身處紡紗街所聞到的臭味其實是一模一樣的。
如果硬要去形容的話,那臭味就像是各種化學試劑發酵後混合了腐爛食物殘渣的味道。
現在也就是寒冷的冬天了。
如果換做夏天,整個臭河兩岸連同紡紗街區域臭的尋常人根本就沒勇氣走進來。
熟練的捂住口鼻,紐蘭繼續向著街道深處走去。
有幾盞路燈已經壞了,紐蘭跳躍在各個臟水窪之間的身影時而被燈光照亮,時而被黑暗籠罩。
他走過一扇扇用木板釘著的破舊的窗戶,踏在濕滑鵝卵石上的腳步發出陣陣回音。
這種需要全神貫注的前進方式對一個喝醉了酒的人來說分外艱難。
可伴隨著漸漸深入街道,紐蘭的嘴角卻是緩緩上揚了起來。
他最終在一幢房子跟前停了下來。
昏暗的燈光從樓下一個房間的窗簾縫裡透出來,也將一個人影印在了窗戶上。
在看到這個人影的瞬間,紐蘭臉上的笑容燦爛到了極致。
他用力捏了捏懷裡司格芬送給他的無痕伸展咒袋子,迫不及待的開門走了進去。
“媽!我回來了!”
紐蘭喜悅又激動的聲音讓窗邊的人回過了頭。
這是名看起來至少要有60多歲的老婦人。
她穿著陳舊掉色但卻乾淨的花色毛衣——上麵的針腳很細密,但顏色分部的卻極不規律,以至於毫無美感,就像是東拚西湊了些雜色毛線自己製成的一樣。
斑白的頭發特意盤成了一個複古的發型,這種源自嚶國皇室的發型原本看起來應該是高貴無比的,但眼下落在老婦人的頭上卻因為她那根本沒有彈性的枯發而變得有些怪異。
老婦人的眼睛似乎並不怎麼好。
她眯縫著眼睛打量了紐蘭半天,這才抱怨道:
“紐蘭啊,你怎麼才回來,我都在懷疑你是不是被河邊的大老鼠給叼走了呢!”
聽母親說著兒時常用來嚇唬他不要去河邊的話,紐蘭看起來開心極了。
因為他已經看到母親身後那張小桌子上擺放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小型火雞,上麵還撒了許多被切成小塊的胡蘿卜。
老婦人雖然嘴巴上抱怨個不停,可嘴角卻在不斷上揚。
她拉開桌子側麵的另一張舊木椅對紐蘭說道:
“還不快坐過來?火雞我都熱過三遍了!”
紐蘭的視線落在了老婦人滿是老繭,且缺少了無名指和小拇指的右手上,眼底泛起一絲水霧,嘴裡卻忙不迭的答應道:
“欸!這就來了!”
說著話,他快步上前坐在了椅子上,老婦人則已經幫他在碗裡盛了一大隻雞腿,上麵同樣覆蓋著厚厚一層蘿卜碎。
他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準備工作後才在老婦人的密切關注下猛地扒拉了一大口燉到酥爛的胡蘿卜碎進嘴裡,隨意咀嚼了兩下便快速咽下,形如吃藥。
老婦人見狀一如從前般溫柔的摸了摸紐蘭的頭,臉上的皺紋在笑容的勾動下宛若一朵老菊。
這讓紐蘭吃的更起勁了,但同時,眼裡的淚水也終於抑製不住落了下來。
他本身其實並不愛吃胡蘿卜,但胡蘿卜卻是紐蘭家餐桌上永遠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