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灼縮回頭:“既然他會泡泡浮力招,那怎麼坐壞了小板凳?”
“可能,可能因為他太胖了。”季聽想了想後認真道。
戚灼側過身,轉頭打量著季聽:“你會泡泡浮力招嗎?”
“那肯定的。”
“好,既然你會這招,也不胖,那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
三分鐘後,季聽套著衝鋒衣帽子,站在懸崖外的鐵梯上,顫巍巍地向前跨出一步。那隻小小圓圓的運動鞋落在生鏽的鐵梯上,發出兩聲脆響,鏽皮鐵屑直往深穀裡掉。
他腰間係著一條粗繩,另一頭被戚灼繞在自己身上,同時給他打著手電。
深穀的風很大,季聽被吹得睜不開眼,身體也有些搖晃,便伸手去抓旁邊的鐵欄。
哢嚓,那段鐵欄居然被他掰斷。
“啊!啊!”他拿著那段空心鐵欄,驚恐地去看戚灼。
戚灼身上繞了好幾圈粗繩,手還用力扯著,見狀便道:“扔掉就行了,你彆去扶欄杆,扶旁邊的山壁。”
季聽去摸旁邊山壁,摸到一手滑膩的青苔,又縮回手道:“可是好臟哦。”
“……這個時候你還嫌臟?”
“我不扶,我就這樣走也可以的。”山澗風大,季聽眯著眼大聲回答,並再次往前跨出一步。
他就這樣走出了一半,前方天空上卻突然出現了兩束亮光,並飛快地朝著這方向移動。
戚灼知道那是機甲,連忙關掉手電筒,嘴裡急促命令:“貼著山站著彆動。”同時自己也往後挪,縮回了管道中。
他趴了一秒後不放心,又探出頭去看,低喝道:“貼上去!”
季聽站在鐵梯上,臉湊在離山壁一公分的地方,屁股高高撅著。聞言又將臉貼近了些,屁股卻撅得更高了。
“全身都給我貼上去!”
“……哦。”
季聽抬腳往山壁前挪了一步,腳下卻哢嚓一聲,他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個人便跟著那塊斷裂的鐵板一起墜落向下。
戚灼在季聽消失的瞬間,被身上纏住的繩子向前猛地拖出,他眼疾手快地摳住管道口兩側的山壁縫,這才穩住了身形。
機甲大燈就已經照了過來,他隻能保持原姿勢趴著,垂著頭從鐵梯縫隙裡往下看。
他看見小孩兒一聲不吭地掛在半空,還跟著繩子慢慢轉著圈。但他穿著黃色衝鋒衣,頭頂罩著帽子,像隻小小的變色龍隱沒在黃綠斑駁的山壁背景裡,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倒也不容易發現。
雪亮燈光從鐵梯上慢慢掃過,戚灼心跳得快從喉嚨眼裡蹦出來。他現在的腦袋也露在管道外,隻能兩條腿拚命往後蹭。
機甲裡的螅人並沒有發現鐵梯下掛著的季聽,燈光不斷往前移動。戚灼兩手用力,發顫的手背上鼓起幾道青筋,終於在燈光掃來的瞬間,整個人縮回了管道中。
亮光卻停在了管道出口,沒有再往前移動。
一滴冷汗從戚灼額頭滑下,輕輕滴在管道壁上。
吱吱!
一隻尺餘長的山脊鼠出現在對麵山壁,用爪子剝著青苔往嘴裡塞。機甲大燈的照射下,它脊背上的硬殼像是鏡子般反著光。
一聲粒子彈出膛的聲音響起,那隻山脊鼠便在回蕩的槍聲裡墜落下山崖。
兩秒後,燈光移開,對麵山壁上龐大的機甲倒影朝著前方飛去,山澗裡很快便重新恢複了黑暗。
戚灼確定機甲已經離得夠遠,才趕緊抓緊繩子往上拖,啞著嗓子喊了聲狗崽子。
“在哦。”季聽的聲音響起。
戚灼鬆了口氣,就聽季聽得意地道:“剛才我掉下去的時候很想喊——啊!但是我忍住了。我飄在空中的時候想喊你,也忍住了。我還裝了死人,章魚怪如果看見我,會覺得我是個死人。”
隨著戚灼用力,季聽的腦袋慢慢浮出鐵梯洞,斜著眼歪著頭,舌頭也掛在嘴外。
“看見了嗎?我就是這樣的。”
戚灼把季聽拉到鐵梯上,扯了扯腰間的繩子:“你先回來吧,手電筒光會被螅人發現的,不能再用了,我們想想其他辦法。”
“可是,可是為什麼要我回來?”
“都看不見了,你還怎麼走?”
“我剛才走也沒看呀,我是閉著眼睛走的。”
戚灼沉默了幾秒,道:“行吧,那你走,反正就算掉下去,我也會把你拉上來。”
“好哦,但是我不會掉下去的,我剛才是沒來得及使出泡泡浮力招,我會注意了……啊,臉上這是什麼,粘粘的……”
“就是沾了點青苔,我給你擦掉就行了——我說的是上去後再擦!現在彆過來。”
“哦。”
季聽雖然有視聽器,但若是充電的過程裡要做點什麼,就隻能四處摸索,所以他在黑暗裡行動比正常人要利索得多。
他順著鐵梯繼續往前走,沒有了燈光,不再依靠眼睛,行進得也很順利。中途遇到空鐵梯,他探出的腳察覺後,能及時向更前的地方跨出,不會像普通人那樣很難穩住。
剩下的鐵梯沒有再斷,他就這樣一步一步地上到了崖頂,並按照戚灼的吩咐,將腰間繩子解下來,綁在了崖邊那棵大樹上。
“綁好了嗎?”戚灼在下麵問。
季聽回道:“綁好了。”
“繩子在樹上繞了幾圈?”戚灼不放心。
“你等等啊,我數一數。1,2,3,4,5,我繞了五圈。”
“打的結呢?”
“打,打結啊,打結啊。”
戚灼估計他不會,便道:“算了,反正繞了好幾圈,繩子不會滑。”
戚灼拉動繩子試了試,便開始往山崖上爬,季聽則走到崖邊,探出頭往下看。
季聽小聲提醒:“成火哥哥你彆貼著那石頭了,上麵有滑滑的臟東西。”
“滾進去!”戚灼仰頭喝道。
“哦。”
季聽剛退到樹後,便發現那樹上的繩圈在滑動,心頭大驚,趕緊扯住繩子又繞了幾圈,最後乾脆將繩子壓在肩上,背過身努力往前拖拽。
戚灼幾下就爬到了一半,卻看到左邊天空投下來兩道光束,居然又有一架機甲過來了。
草!他在心底恨恨地咒罵。
機甲飛行的速度很快,瞬間便到了不遠處。他上不得下不去,也不敢出聲提醒季聽,隻能一動不動地掛在山壁上。
季聽也看見了機甲光亮,雖然旁邊就有大石可以躲藏,但要去那兒就必須鬆掉手上的繩子。他怕繩子會滑,便依舊抓著沒鬆,隻慢慢撲倒,趴在了草叢裡。
他的身體被繩子一點點往後拉,雙腳抵在了樹乾上,感覺到整個人被拽得很緊。他用儘全力蹬住樹乾,繩子也保持住了沒有繼續滑動。
他側過頭,瞥到機甲正從頭頂飛過,兩道光束快速移動,便翻起白眼吐出了舌頭。
機甲沒有注意到地麵上這小小的一團,徑直飛向了遠方。戚灼趕緊爬上崖頂,也看見了被繩子五花大綁倒在草地裡的季聽。
他蹲在地上看了兩秒,伸手拍了拍季聽的臉:“行了,現在可以活過來了。”
季聽轉動眼珠看了四周,這才收回舌頭,從地上爬了起來。
戚灼將綁在繩子另一端的行李箱和背包都拉了上來,再牽起季聽的手。
走出兩步後,卻發現人沒動。
“成火哥哥。”季聽拖著他的手。
“乾嘛?”戚灼低頭看了他一眼,又了然地蹲下身:“快點。”
季聽卻沒往他肩上撲,而是將臉蛋兒湊近,“你說的,上來後給我擦掉。”
“這個時候還記著這個?”戚灼很是費解,卻也用手指揩掉他臉上的一小團青苔,拍拍自己的肩膀:“快點。”
季聽便一頭倒了下去,掛上。
戚灼看了眼舊腕表,現在已經是早上五點。他站在原地打量四周,看見他和季聽藏身的那棟小樓已經化為廢墟,遠處的零星廠房也儘數垮塌。
雖然龐隆城方向還在不斷響起炮火聲,但現在他倆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隻能朝著龐隆城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