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有些錯愕地啊了一聲, 也去看地上躺著的人。他之前沒有注意,這樣細看的話,覺得這人的確和自己長得極其相似。
因為他明顯比自己年長, 臉部輪廓成熟得多, 所以就像是在昏暗的光線下去照鏡子, 看裡麵那個被模糊掉輪廓後的自己。
白伽背起手來回踱步,塑料水靴硬底敲得地板啪啪作響:“也不能說一模一樣,他看上去個子也比你高, 臉也要好看一點。”
“那是他閉著眼, 萬一睜眼後眼睛很難看呢?你說過我的眼睛非常好看。”季聽反駁。
“我覺得那種概率不是很大。”白伽想了想後又道:“我不記得我說過你眼睛好看這種話。”
這人胸前有幾處深色暗痕, 像是血跡, 戚灼解開他軍裝上的兩粒紐扣,看見他胸前纏著一條繃帶。
戚灼垂眸思索, 神情晦暗難明, 接著又蹙起眉頭看向季聽, 依舊一言不發。
“怎麼了?”季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季誌城……”戚灼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哦,我隻知道他兩個兒子,我和季雲。”季聽立即就知道他想說什麼。
“那……”
“我也就知道季太太和我媽。”
機甲艙裡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季聽在戚灼和白伽的注視下, 開始回憶小時候有沒有從那些傭人口裡聽說過什麼隻言片語。
“親兄弟也沒這麼像吧, 你和季雲長得就不像。”白伽道。
季聽嘟囔:“我們又不是一個媽,何況誰和他親兄弟了?”
“從血緣上來說, 你們就是親兄弟。”
兩人小聲爭論著,戚灼隻沉默地看著地上的人, 眉頭越蹙越緊。
嘩一聲,艙門被拉開,兩名醫療兵從登艙梯爬了進來。
“戚上尉。”
戚灼收回視線站起身, 簡單交代了兩名醫療兵情況,再幫他們將那人移上擔架。
醫療兵抬著擔架離開時,他又叮囑了一句:“這人來曆不明,讓醫生嚴密監控著,他醒來後先不要告訴其他人,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
季聽神情有些恍惚,直到聽見戚灼冷冰冰的聲音,才陡然回過神。
“好了,其他事先放在一邊,現在來說一下你們兩個。”
戚灼重新關好艙門,微抬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兩人,眉宇間的匪氣更甚。接著抽出腰間的皮帶,對折後握在手裡,在掌心輕輕敲擊。
白伽立即轉身,迅速走向操縱器。季聽條件反射地也要跟著躲,但瞬間意識到躲也沒用,眼神一閃又停下了腳步,直接走到戚灼麵前,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哥哥,剛才真的嚇死我了,我好怕再也見不著你……”季聽臉蛋在戚灼胸膛上蹭了蹭,明明抱得很緊,卻還在往他懷裡鑽:“我知道你會生氣,知道這樣出去很危險,但是我太害怕了。”
季聽的原意是想讓戚灼心軟,但說著說著便想到剛才在雪地裡找不著人的情景,心裡真的開始恐懼,聲音也跟著發顫。
戚灼垂眸看著懷裡人的發頂,將他慢慢推開,低喝一聲:“給我站好。”
這聲低喝威懾力十足,季聽和白伽兩人都抖了下。季聽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怒,不敢再求饒,隻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滾過來。”戚灼看向白伽,用皮帶指了下麵前。
白伽立即快步走了過來,縮著脖子站在季聽身旁,活像隻受驚的鵪鶉。
“你們多久沒挨打了?”戚灼慢慢踱到兩人身後。
季聽小聲回道:“半年了吧。”
“上次挨打是因為什麼?”
“在盧亞星上停留太久,差點沒趕上起飛的星艦。”季聽硬著頭皮回道。
“七個月。”白伽立即糾正,“不是盧亞星,是編號H353的不知名小行星。”
“行,你記得還挺清。”戚灼冷笑。
話音剛落,他突然揚起手中皮帶,啪一聲落在白伽身上。
“哎喲!”
季聽嚇得一個激靈,白伽對著屁股又抓又撓,兩隻腳輪流跳動,像是火盆上的一隻猴子。
“站好!”戚灼一聲厲喝。
季聽又是一抖,白伽也不敢再蹦躂,隻捂著屁股乖乖站著。
戚灼走到季聽身後,垂眸看著那段雪白脖頸上根根豎起的細小汗毛,冷聲道:“剛才不是很厲害?敢偷開訓練機甲混進機甲隊出任務了。連死都不怕,區區一條皮帶算什麼?”
白伽看了眼嚇得雙目緊閉的季聽,給戚灼解釋:“我覺得有可能——”
“閉嘴!”
戚灼用皮帶輕敲了季聽腦袋兩下:“現在知道害怕了?”接著音量又突然提高,怒喝一聲:“你知不知道你差點連站在這裡害怕的機會都沒了。”
“我知——哎喲!”
戚灼揚起手,皮帶落下,啪一聲脆響,季聽也捂著屁股跳了起來,又往白伽身後躲,迭聲道:“我錯了,我錯了,彆打了。”
白伽一個激靈往旁邊讓:“你彆躲我後麵啊。”他的衣擺被季聽扯著,見讓不掉,生怕戚灼繼續打自己,也隻能跟著道:“我錯了,我也錯了。”
戚灼用皮帶指著兩人:“軍部趕來時,我帶的機甲隊已經搞掉了兩艘螅人巡邏艦,就算沒有增援也能安全回去。你們沒看到我,是因為為了不讓它們集中,所以我引走了一艘巡邏艦。我的通訊係統出了點問題,後麵才聽說混進來了一架訓練機甲,不用猜就知道是你們倆。”
“你們兩個。”戚灼略一停頓,聲音帶著寒意:“如果我機甲的通訊係統沒有恢複,沒有去找你們,你們倆現在會是怎麼樣?”
白伽一邊撓屁股一邊回道:“大概率在到處刨你屍體。”
“哦?”戚灼冷笑,“可星艦已經離開了,再回頭也是幾天以後的事。那麼幾天後會是怎麼樣?”
季聽心道不好,正想扯白伽衣服,他卻已經回道:“大概率你們在到處刨我倆的屍體。”
“回答得挺好。”戚灼衝著兩人微笑,露出一排森森白牙,接著又倏地沉下臉,重新揚起了皮帶。
“我錯了,我錯了。”兩人齊齊驚叫,像兩隻學舌的鸚鵡,撲扇著翅膀擠成一團。
季聽見那皮帶懸在空中沒落下,一個箭步衝上去,摟住了戚灼的腰:“哥哥,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莽撞,遇事會冷靜處理,絕不以身涉險,這樣不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造成新的困難。”
白伽拚命點頭:“這樣不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造成新的困難。我錯了,我錯了。”
季聽仰頭看戚灼,見他麵色稍緩,心頭一喜,便拖長聲音撒嬌,用上了小時候對他的稱呼:“成火哥哥……”
“少來這套。你倆這次偷開訓練機甲混進行動隊裡瞎搞——”戚灼語氣沒有那麼冷硬,曲起手指在季聽額頭上敲了三下:“玩,大,了。”
他又道:“現在也不需要你們刨我屍體了,馬上去繞著星艦A場地跑上五圈。”
“五圈嗎?星艦A場地都很大的,要跑上五圈嗎?”白伽大驚。
戚灼轉身往艙門走,季聽依舊沒放手,從後背抱著他的腰,兩隻腳跟著挪:“成火哥哥……”
戚灼拖著他走到艙門口,停步側頭道:“平常腦袋裡那麼多彎彎繞繞,全是用來對付我的嗎?怎麼現在就成了個傻子?我不懲罰你們,軍部和學校得關上你們半個月禁閉。好在你倆也解決掉了那架逃跑的機甲,挨上三皮帶,再跑上幾圈應該也差不多了。”
“不是隻打了一皮帶嗎?”白伽剛出聲就看見季聽在瞪自己,略一錯愕後閉上了嘴。
季聽將腦袋從戚灼身旁探了出去,仰著頭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戚灼垂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