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斜坡半腰處有個水缸大小的水道出口, 封著鐵欄,頂上橫著塊擋雨水的水泥板。若是從上往下看,剛好被水泥板擋住, 不容易被發現。
鐵欄上掛著一把鎖, 戚灼抓著鐵欄搖晃了幾下,又轉頭衝下斜坡, 撿起一塊碗大的石頭重新爬了回去。
季聽抱著狗蛋, 兩隻眼珠一直跟著戚灼轉, 看他爬上爬下, 又用石頭去砸鎖。
咣!咣!咣!
雖然河邊風聲很大, 砸鎖發出的悶響也讓人心驚肉跳。戚灼每砸兩下便會看一眼四周, 確定沒有危險後再繼續。
狗蛋被戚灼背在背上時, 怎麼顛簸倒來豎去都睡得很香,現在好好地躺在季聽腿上,戚灼還沒開始砸鎖, 他就像條肉蟲子似的扭來扭去,眼見要醒了。
“蛋蛋, 蛋蛋, 你彆動, 我抱不住了。”
季聽儘力抱住背包, 但狗蛋又扭了幾下後, 季聽腿一軟,他便像顆球似的滑到了地上。
“啊, 啊啊。”狗蛋睜開眼, 似醒非醒地出聲。
季聽蹲下去,將他上半身抱在懷裡,“沒事的啊, 爸爸陪著你。”
戚灼一下下砸著鐵鎖,眼見空中有兩道光束在朝著這邊移動,清楚那是一架機甲正在靠近。
他舉起石頭狠命一擊,石頭碎裂,鐵鎖也終於被砸開。他飛速衝下河堤,一把提起背包,再提上兩隻箱子,急聲催促:“快快快。”
不待他吩咐,季聽已經爬上了河堤緩坡,手足並用地往上竄。
“快鑽進去!”到了洞口,戚灼眼睛看著天空,嘴裡吩咐季聽。
季聽迅速鑽進洞,戚灼遞進去狗蛋,接著是育嬰箱和行李箱。當他也鑽進去關好鐵欄後,一道光束便落在洞口。
“啊,啊。”
“噓!”
“噓!”
光束在洞口前遊移,兩個小孩屏息凝神看著外麵,直到光束撤走,機甲飛遠。
地下水道洞口雖然不大,裡麵卻很寬敞,像是一個火車隧洞,左右兩邊各有一條兩尺寬的步行走道。
“地下水道。”戚灼一屁股坐在石板走道上,喘著氣道:“休息一會兒。”
季聽扶著四處張望的狗蛋:“地下水道哦,水道是什麼?”
戚灼靠在牆上解釋,“當初建造龐隆城的時候,這一帶的氣候還沒改造好,每天都需要大量的人工降雨。城裡麵不能有太多水,為了把那些水都排出去,所以造了這個排水係統。後麵不需要了,這些地下水道也就廢棄在這兒了。”
季聽聽得很專心,頻頻點頭:“要是龐隆城有露絲寶寶就好了,露絲寶寶可以抓龍,讓龍喝掉很多的水。”
戚灼立即閉上嘴,默默看著季聽。
季聽和他對視幾秒後,露出了然的神情,並在他手背上安撫地拍了拍:“沒關係,這些是我從圖書上看到的,你不認識字,所以不知道。”
兩人原地休息,狗蛋坐在背包裡小聲哼哼。戚灼側頭看了他一眼,將他從背包裡撈出來,摸了下尿片。
“不錯,沒撒尿,表現很好。”
他扯掉尿片給狗蛋把尿,淅淅瀝瀝的聲音響起時,原本靠在洞壁上的季聽又坐直了身,無限豔羨地再次感歎:“抱著真的能尿好遠啊……”
狗蛋被放回背包後還看著季聽小聲哼哼,季聽和他輕輕碰了下額頭:“蛋蛋乖,彆怕啊,爸爸媽媽都陪著你哦。”
狗蛋便又轉向戚灼哼哼。
戚灼知道他沒有吃睡前那次奶,便道:“堅強一點,現在沒有開水給你衝奶,忍著。”
“哼哼。”
“忍著,懂不懂什麼是忍著?”
“哼……”
戚灼轉過頭不再理他,他自知喝奶無望,哼了兩聲後也就停下了,隻轉著頭好奇地打量四周。
這次休息了十來分鐘,戚灼抬腕看了眼舊手表,發現已經是晚上九點,便站起身道:“走吧,順著這條水道往前走,就可以走到城下麵。”
他覺得這地下水道還挺安全的,打算如果找不到納鷹軍的話,就躲在裡麵先住上兩天。
往前走便沒有了光亮,戚灼打開了手電筒。他提著育嬰箱,背著狗蛋走在前麵,步道不能並行,季聽便拖著兒童行李箱跟在他身後。
“哥哥你彆怕啊,我會牽著你的。”季聽伸長手拽著戚灼的後衣擺,走得磕磕絆絆。
戚灼低頭看了眼,將拎著的育嬰箱放在身後。
“你坐上去。”
“我坐上去呀?哦。”
“不用打開蓋子,就騎在上麵。行李箱也給我,你拿著手電筒給我照亮。”
“好的。”
戚灼反手拖上育嬰箱,季聽騎坐在上麵,一手舉著手電筒,一手按著戚灼的手背,雖然身周一片漆黑,但心裡不再發慌。
“啊啊。”狗蛋探出腦袋和季聽打招呼。
季聽對他甜絲絲地笑:“蛋蛋。”
“啊啊。”狗蛋興奮起來,在背包裡一竄一竄地往上拱。
“寶寶蛋蛋。”
戚灼怒道:“你們兩個不要膩歪行不行?豬崽子都快把我晃到下麵去了。”
“噓,噓噓。”季聽連忙對狗蛋示意。
戚灼繼續往前走,嘴裡憤憤嘟囔:“老子真的成了頭驢。”
地下水道很長,且四通八達,兩邊不斷出現一些岔路。戚灼走了二十多分鐘後,前方似乎依舊沒有儘頭。
但這裡麵暖烘烘的,溫度比外麵要高一點,季聽和狗蛋身上的痱子又開始發癢。季聽開始撓脖子,狗蛋則埋下腦袋,不管不顧地在戚灼肩上蹭。
“哥哥,我身上好癢啊。”季聽反過手撓後背。
狗蛋也在邊蹭邊哼唧:“晤晤……”
戚灼讓季聽把衝鋒衣脫掉,隻穿著秋衣秋褲。狗蛋原本就穿著厚薄合適的棉布連體衣,戚灼便將背包拉鏈拉開了些,讓他敞敞風。
右邊又出現了一條岔路,戚灼這次卻沒有直接走過去,而是停腳望著那邊,幾秒後低聲道:“手電給我。”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崩緊,季聽忙將手電遞了過去。
戚灼剛剛聽到裡麵似有響動,手電光照進去卻什麼也沒有發現。但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明顯有什麼東西正在向他們接近。
“哥哥。”季聽緊張地喚了聲。
戚灼沒有回應,隻用手電照著前方。
如果來的是螅人,那麼他們已經被發現,關掉手電也沒有用,反而搞得自己什麼也看不見。
窸窣聲在拐彎處消失,地下水道恢複死一般的寂靜。戚灼放下行李箱,按上了腰間門匕首,大喝一聲:“是誰?誰?”
季聽跟著大叫:“誰?你是誰?”
“啊,啊啊!”狗蛋也在喊。
窸窣聲再次響起,同時傳來一道成人男聲:“彆怕,我們是納鷹軍。”
手電筒光照下,拐角處出現了兩個人,都身著納鷹軍士兵服裝,手裡端著粒子槍。他倆被手電照著,動作一致地抬手擋眼:“手電移開,彆照臉。”
戚灼怔愣了一瞬,連忙將手電移到旁邊。季聽卻騰地從育嬰箱上站起,激動地喊了聲:“納鷹軍叔叔!”
“哎,在,我們在。”
十分鐘後,一名納鷹軍士兵抱著季聽走在前麵帶路,戚灼背著狗蛋跟著,另一名士兵拎著兩隻箱子走在最後。
“就你們三個過了這麼些天,一直沒有大人帶著你們嗎?”雖然已經問過一次,但抱著季聽的娃娃臉士兵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季聽指了下戚灼:“我哥哥帶著我。”
“那你們可真聰明,還知道找來地下水道。”兩名士兵感歎:“你們是知道這裡可以去哪兒嗎?”
戚灼沒做聲,季聽卻問道:“去哪兒啊?”
“去緊急避難所。”
“哇!急急避難所。”
“緊急。”
“嗯,緊急。”
娃娃臉士兵的話很多,又道:“以前為了防備自由軍,納鷹軍就在城下麵修建了緊急避難所,結果這次正好派上用場,可以讓城裡的幸存者藏身了。”
戚灼不吭聲,季聽立即又接嘴捧場:“哇!可以讓城裡的…者藏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