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〇章 鍋(1 / 2)

玄悟那一刀的氣場很足,之前還顯得義憤填膺的男女老少竟無一人敢做聲,隨著他一步一步地逼近,人群也一點一點的散開。

玄悟合掌走進人群圍城的圈子,先看了緣行一眼,見其衣袍雖然皺了一塊,卻並不顯狼狽,才又轉向之前一直非常激動的年輕男子,慢悠悠地開口:“阿彌陀佛,到底發生了何事,讓眾位施主如此激動?”可他話音未落,一旁的牛車上突然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

年輕男子先是重新將麵前的兩個和尚打量一番,等嬰兒哭起來,神色變得更加的煩躁,憤憤道:“這位大和尚,你們廟裡的僧人與我家小妹苟合有了孩子,這事兒怎麼算?”在他眼裡,已過四十歲的玄悟長得高大威嚴,與年輕白淨的緣行站在一處,還真像兩輩人,是以才有此一說。

“什麼?”玄悟先是一驚,轉頭盯著緣行看了半晌,然後冷哼一聲,對著眾人一揮袖子:“休得胡說,毀謗出家人,這可是要墮入地獄的。”

那年輕人麵色更顯氣氛,指著緣行道:“這和尚不守清規,壞了我小妹的身子,孩子都有了,我等怎敢胡亂攀扯?”

緣行也是一臉懵逼,自己活了兩輩子,除了親人,他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從未想過苟合這樣的詞竟會有一天被人安在自己的腦門上,還、還有了孩子?

他的視線忍不住順著啼哭聲落到了牛車。方才形勢混亂,加之女人寬大的衣衫遮擋,還真沒注意到身旁竟還有一個被破布包裹著的嬰兒。

這是怎樣的一個孩子啊?隻露出大大的腦袋和一條乾柴般的胳膊,眼還未睜開,隻知嚎啕大哭,可那女人已無力氣,隻顫抖著抬手輕拍兩下以做安撫,卻是徒勞。

可能是察覺到他的注視,這時女人也費力地將臉轉過來。緣行正看到她目中的絕望與哀求。

“未婚產子,諸位將如何處置這位女施主?孩子又會怎樣?”緣行垂眸,暗自一歎,肅然道。

年輕男人還未答話,一旁的玄悟卻是麵露不忍之色,低頭口誦佛號:“阿彌陀佛。”他行走在外多年,顯然對民俗民風頗為了解。

緣行看到他的表情就感覺不妙,又掃了眼年輕男人,見他臉龐抽搐,似在強忍著痛苦,心中不由發寒。

果然,一旁人群中有個老婦人尖聲道:“當然是沉塘,這小孽種也不能活。”

“唉,家門不幸,族中竟出了這等不知廉恥的女子,真是……”

“奸夫也不能跑,一並處置了吧……”

“哼……”不願再聽周圍亂糟糟的議論,一聲帶著內力的冷哼自緣行口中發出,霎時,場麵再次安靜。

他上前幾步,仔細觀察車上女子,無一絲避諱。說是女人,其實若放在現代,就還是一個女孩子,大破天了能有十四五歲,長得又瘦又小,此刻麵色慘白,嘴角青紫,頭上長發也少了幾塊,露出半截胳膊上更有累累傷痕,應當遭受過非人的虐待與毒打。

那女孩見他直直打量自己,忙慌亂扭頭。

“貧僧可以保證你們母子的安全,到底怎麼回事,便在這裡說吧。”緣行歎道,見到對方的慘樣,先前湧起的一絲絲怒氣很快消散下去,轉為憐憫。

可就算他委屈自己承擔了偷情的罪名,在這種封閉的民風與瘋狂的氛圍下,完全無濟於事,除了讓處境更加艱難外,救不了任何人。

所以,這個鍋不但不能背,還應該儘快澄清真像,再想辦法保全眼前這對母子。

女孩聞言身子一陣,又重新將頭轉過來,遊移不定的目光在緣行麵龐上略過,最後投向一旁的玄悟,嘴巴張了張,似在猶豫。

“還有何話可說?”人群中有人冷哼。

“對,將這兩個奸夫**拉去……”說這話的一個老婦被緣行的視線掃過,在那平淡不含任何情緒的目光中,艱難地咽了口吐沫,低頭不再發聲了。

而之前的那個年輕男子眉頭緊皺,也發現了不尋常,因為眼前這個和尚太鎮定,完全沒有偷情破戒被抓的反應。

女孩聽著周圍的嘈雜,身子止不住地在發抖,片刻才似乎下了決定,咬牙點頭:“我說。”話畢又問了句:“可是最近到了鎮上的緣行法師嗎?”這話卻是對玄悟說的。

後者愣了一下,才苦笑搖頭,指著緣行道:“不是貧僧,這位才是緣行法師。”

眾人嘩然,連人都不認識,顯然不可能是與和尚偷情了。

那女孩掙紮兩下坐直了身子:“我去年在村外采摘野菜,被一個過路的人……”女子用手捂著半邊臉,好似豁出去了,聲音比之前要大上很多:“我害怕,家裡沒有父母幫襯,哥哥又是個沒主意的,便不敢與哥哥說,以為能悄悄瞞下,誰知莫名其妙有了。”

話到這裡已帶上哭腔:“我偷偷想過各種辦法,但這孩子命太硬,怎麼也打不掉,我騙哥哥說自己病了,最近一直躲在房中,誰知還不到七個月,這孩子便降生了,也再瞞不住,族裡人與哥哥連著逼問,恍惚間聽得有人在我耳邊說鎮裡來了位會修行的緣行法師,有慈悲心腸,應能救我。昨夜又實在熬不過,所以才……”

場中寂靜一片,隻有女孩的哭聲在廟前空地上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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