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行這才滿意,笑著回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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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整個天禪寺都被秋霧籠罩了,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
寺院大門口,寧沐抱著自家昏昏沉沉的兒子,視線掠過正同方丈與福廣老和尚交談的白發老者,衝對麵僧眾中的緣法與緣塵點頭示意,算是告彆。
感覺自家大都督這番依依惜彆似乎還要一段時間,便轉向一旁披著大氅卻顯得垂頭喪氣的洪清瑤,輕聲問:“現在應該還有些時間,你不去找你師父說一聲嗎?”
“昨日已告過彆了,師父不方便來送。”洪清瑤緩緩搖頭,大戶出身的她自是明白道理,更懂得分寸。
寧沐聞言輕輕一歎,不再多說。這幾天他多方打聽,自然明白了師父如此對待緣行的用意,也不知這腦子單純的師弟何時才能過得了師父的考驗。
洪清瑤聽到歎息聲,低垂下頭,這時,自然無人發現其眼眶已經紅了,隻是強忍著才不讓淚水淌出來。
那邊白大都督與方丈等人敘完話,合掌對著眾僧施了一禮,直起身來時,目光掃見福廣身後跟著眾僧回禮的緣塵,微微頓了頓,才彆過頭去,大手一揮:“出發。”
“且慢!”
誰知他話音未落,便有清朗的聲音從霧中傳了出來。
門外的人群中,洪清瑤與寧沐聞言同時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道青色的身影破開濃霧,在眾人麵前漸漸顯現。
隻見那人身材修長,此刻緩緩而來,一襲青衣在隨風飄蕩,他步態沉穩,氣度不凡。
“師父?”“緣行?”
來人正是緣行,隻是他此刻已沒了鐐銬束縛,脫下滿是補丁的短褂,換上了隻有領口有處壞色的青色長袍,英俊的麵龐上掛著淺笑,一派的淡定從容。
“阿彌陀佛,打擾諸位了。”他先是對著方丈等人點頭示意,然後合十朝客人的方向施禮:“貧僧還有些話要對徒弟交待。”
“師父、您,您怎麼出來了?”洪清瑤開始是興奮,一個跨步蹦到他麵前,接著臉色卻微微一變,有些不安地掃了眼不遠處的一幫和尚。
緣行隻是笑,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出來,交到她手中,道:“你既然拜我為師,貧僧自然要儘到做師父的責任,這裡有張書單,回京城後按順序通讀上幾遍。”恩,這可是他昨晚熬了一夜才絞儘腦汁回憶起的本時代存在的讀物,排除一些三觀不正胡編亂造的,其實也沒多少,就幾十部而已。
洪清瑤接過紙張,展開一看,漂亮的小臉立馬布滿了苦澀,隻因為上麵密密麻麻列了一大堆的書籍,這、這得看到什麼時候啊?
“武功要勤練,玩不可懈怠。書也要多看,女孩子要讀書才能明事理,你明白嗎?”緣行好笑的看著她片刻,麵上做出肅穆的表情,強調道:“下次見麵,為師可要考教的。”
“知道了。”洪清瑤點頭,方才的興奮瞬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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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行微笑著目送著客人遠去,良久後才回身,這時濃霧已經散儘,方才寺門處的僧人都悄悄回返,隻留下自己師父一人,正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
他收斂笑容,走到師父福廣麵前雙膝跪地,合十拜道:“弟子放肆,犯了規矩,請師父責罰。”
福廣低頭看他,過了好一陣子才開口問道:“為什麼出來了?”
緣行低首,答道:“為自己。”為心定。
福廣挑了挑長眉,眸中精光一閃,又問:“之前為什麼不出?”
緣行姿勢不變,依然道:“為自己。”為修行。
福廣老和尚開心的笑了起來,一隻手覆上緣行的頭頂,緩緩撫摸。
緣行眼皮一跳,可他見師父笑了,臉上也硬是擠出些笑容出來,然後在下一瞬間,他又悲劇了。
福廣老和尚的手抬起,一下一下的拍打在他的光頭上。
“跟自己師父還要打機鋒,這是從哪學來的臭毛病。叫你不好好說話,叫你不好好說話……”每說幾個字,那大巴掌就扇在緣定的頭臉上,偏偏他還不敢躲,更不敢運功去抗,隻能硬受著。
過了沒多久,似乎老和尚氣順了,又踢了緣行大腿一腳,才叫他起來,口中緩緩說道:“默擯加一個月,你可有意見?”
“弟子有錯,甘願受罰。”
“那行,你自去找善果吧。”
“是。”
說完這番話,老和尚才麵色和緩,背著一隻手,慢悠悠地獨自走了。
緣行也跟著跨入門檻,而在進入之前,他的動作卻停住了,忍不住轉身去遙望周遭的山巒,秋日清晨的陽光照在升騰的霧氣上,映得視野中的山林色彩繽紛,煞是好看。
這般美麗的風景,竟讓他癡了許久,不知何時才重新回神,接著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也學著老和尚的動作,挺直身體背著手,慢慢地晃進了寺院。
此後的近兩個月,緣行依足規矩,行事謹慎,終於再未犯錯,圓滿結束了默擯的懲處。
重獲自由身後,他有天夜裡偷偷去問老和尚,若當時沒有為安洪清瑤的心,自己掙脫鐐銬走出來,師父還會用何種手段來逼他?
老和尚難得的頑皮了一次,隻是詼諧地眨眼,卻絕口不提自己的計劃,隻說你以後收的徒弟長大了,才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