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銘盯梢的時候,緣行在做什麼呢?
縣衙後花園有一座二層的小樓,原是上任縣令為女兒專門蓋的,單俊悟上任後一直閒置,淪為倉庫使用。
但三天前,他吩咐整理,仆人們自然不敢怠慢,早早的將小樓收拾出來。
卻沒想到,第一個進入的卻是大人的和尚朋友,那和尚也不知在樓裡做什麼,往往一呆就是一天,而每到下午,自家縣令也會丟下公務,帶著棋盤趕來,兩人便在二樓對弈廝殺,到天黑方罷。
今日一切照舊,書童與丫鬟都被打發到了樓外守候,樓內隻留下二人。
“這是第三天了吧?”單俊悟目光緊緊盯著棋盤,手中執著的黑子留在半空許久,才最終“啪”的一聲落下,然後他才漫不經心地問了句:“我都已做好準備,真不知你為何還要派你師侄去。”
“有備無患才好。”緣行淡淡的答道。
單俊悟轉頭看他一眼,疑惑道:“他一個孩子能做什麼?”說完伸手取了白子,又是一番思考才落子。
原來他竟在自己與自己對弈,而本該作為他對手的緣行,卻獨自站在窗前,通過縫隙,觀察著對麵的院子。
“隻要他老實呆在假山附近就足夠了。”緣行回頭解釋了句,接著又將目光投往窗外。
單俊悟有些不解,又覺得自己下棋實在無趣,索性將子收了,也站起來到了窗外,順著緣行的目光看去,隻能見到假山處蹲著的小小背影。
“你何必多次一舉,既然不放心我的人,自己去守著不成嗎?”他又問道。
“貧僧目標太大,貿然出現會打草驚蛇。”緣行笑了一聲。
“所以,你故意在丫鬟麵前對我說了要收弟子的打算。這樣一來,你以打探喜好的名義派小和尚去盯著單舒也有了借口,可我便倒黴了。”單俊悟咬牙,鬱悶道:“女人家見我整日與你廝混,以為真有讓孩子出家的念頭,正跟我鬨呢。”
緣行尷尬的咳了聲,解釋道:“善銘年紀小,又是單純的出家人,沒人會將他放在眼裡。貧僧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你就不怕真有歹人對你師侄下手嗎?”單俊悟眉頭仍是緊皺。
“貧僧不是一直在看著?”緣行攤開一隻手,掌心幾顆棋子露了出來。
“暗器……”單俊悟一呆,沒言語了。
而這番對話中,緣行的目光始終投在蹲在假山旁的善銘身上,一刻不曾離開。
事實上,在進入縣衙的當天,緣行便悄悄警告單俊悟,說直覺單舒會有場災禍。
原本他還有些惴惴,畢竟隻是自己的猜測,怕對方不信。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一開口,單俊悟就麵色大變,呼道:“他們的目標是孩子?”
然後,便向緣行解釋了起來。他早接了京中做刑部尚書的父親傳信,說有仇家恐對自己不利,並派了幾個得力的護衛前來隨身保護。
這也是為什麼破廟過夜時,兩個護衛那般警惕的原因所在。
所以,聽和尚說起了自己的孩子,單俊悟一下子就慌了。不管信不信,還是暗暗在孩子院子周圍加派了人手。
但緣行想得更多,什麼人能在縣衙裡傷害一個孩子?會不會有內鬼?恩,府中的人他一個都不信。
可夜間還好,他隱藏身形在縣衙中巡視,沒人能逃過他的眼睛。白天就不成,此地為縣衙白日裡人來人往極容易出現疏漏,偏偏他目標明顯,出現在院子周圍絕對會打草驚蛇,是以隻能找個理由派善銘去蹲幾天了。
而這般安排的另一個原因是這小樓作為縣衙唯一的製高點,並不能觀測到小院子的情況,但他可以盯著善銘,不管出手的是不是內鬼,都不會放過旁邊這麼一個紮眼的小和尚,而他們要動手,自己的暗器功夫也不是白練的。
“希望你的預感是錯的。”房中氣氛寂靜了很久後,單俊悟突然歎息著說了一句。作為父親,他寧願受到威脅的是自己,也不願自己的孩子陷入險境。
“貧僧倒是希望他們能儘快動手,隱在暗處的敵人才是可怕的。”緣行安慰著說,心中著實後悔,不該為了取信於人露了功夫,雖然沒有展示真正的施禮,可到底還是略微誇張了些。不然以一個普通僧人的身份去接近單舒,事情會更簡單才對。
早先單俊悟對緣行也有些懷疑的,畢竟一個多年未見的朋友突然出現,又如此關心自己的孩子,換做是誰都會有些戒心。
可在緣行露了一手功夫後,他便打消了懷疑,單俊悟雖然不會武功,眼界還是有的,知道憑借緣行的能力,要對付自己簡直不要太容易。
府中那些所謂的高手,恐怕沒一個是他的對手。起碼,單掌將一塊一人高的大石頭瞬間化作齏粉,這些護衛便做不到。
緣行憂愁地看了看天色,太陽快落山了,這一天即將過去,也不知對方還會不會動手。
現在隻怕對方真是內鬼,萬一忌憚自己的實力暫時隱忍下來,那便糟了。因為他可沒時間在這裡乾耗下去。
可就在下一刻,他的眸子突地閃了一下,猛然揮手,兩道流光射了出去,緊接著,他抬腳一邁,已經消失在小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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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有大師在,否則便真糟糕了。”夜裡,緣行剛剛安撫受了驚嚇的善銘睡下,單俊悟便找了來。這時他的麵色非常不好,明顯在後怕,沒想到父親安排的人竟然出現了問題,如果今天不是緣行在,那結局如何可就真說不好了。
京中來的護衛中真的混進了奸細,他將幾個毫無防備的同伴迷暈,接著偷偷摸到了善銘的身後,隻是在動手襲擊時,有兩顆棋子電射而至,一顆將背著孩子的匪徒擊暈,另一顆打斷了他的手腕,然後被瞬間出現的緣行製服了。
至於他們為什麼不挑夜深人靜下手,也是有講究的。夜晚雖然利於行動,可保不齊會有所疏忽露了行藏,那就真避無可避了。
在傍晚時分行動,若是順利,他們會趕在城門落下前混出城。就算縣衙發現不對追趕出來,城門一關,想開啟也要廢些時間,耽擱那一會兒,他們早帶著孩子遠走高飛了。
而萬一遇到阻礙,他們也安排人留在城門出製造混亂,拖延關閉城門的時間。一旦給出信號,便有人做出賊人已經出城的假象。到時自然無人管城裡如何,他們安全的隱藏在暗處,找個時間隨時能夠混出去。
他們不敢晚上動手的原因還有一個,便是你,知道你是高手,怕晚上驚動了你無法脫身,
“真是好算計,我已給京城去了信,家父自有計較,定不叫那些人好過。”單俊悟錘著手,恨恨地說了句。
“幸好他們想的不是殺人,否則會麻煩許多。”緣行聽著單俊悟的複述,也跟著歎了口氣。
“殺了單舒哪有劫走的利益大?”單俊悟冷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