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喝了一肚子茶,留下緣行一個人瞎琢磨,他自去尋息心寺的住持論禪去了。
名義上是拜訪京城各處禪林,總不好見了師弟就走吧?為此,他還留下住了一晚,第二日天明方才離開。
經過兩位師兄的一番解釋,緣行的擔憂終於放下,安心留在息心寺修行。
不知不覺,又一個多月時間過去了,春耕結束後,息心寺倒是零星有了些香客,但無人光顧的時候還是居多,閒暇時光自然不少。
緣行已養成自律的習慣,每日看書,打坐,教導善銘,過得還算充實。
三師兄寧沐經常會派人送一些食物與錢財,連藥膳所需的藥材也有準備,這樣一來,對善銘的培養工作就提上了日程,而在住持雲山的請求下,寺中另外兩個小沙彌也得到了他的教導。
再怎麼說緣行也當過幾年的老師,武力上更是先天高手了,教幾個孩子還算得心應手。沒過多長時間,幾個小沙彌的佛法與武功都有了明顯的進步。
住持雲山都動了要將他留單做個監寺的心思。可惜他自知息心寺的狀況,而緣行在他眼中更是出身名門,這念頭便熄了,不過在麵對緣行之時顯得更加的客氣了。
這日清早,寮房前的鴿籠邊終於有了動靜,正在監督幾個沙彌誦經的緣行急忙走出去,給飛來的鴿子喂了粟米與清水,才取下它腳上綁著的木管子。
“今日午前,老和尚麵聖。”木管裡套著一卷紙張,展開隻有這麼一句話。
但就這一句話,緣行足足看了一刻鐘才收了起來。
這時已到坐禪的時間了,但今日不同,緣行跌坐後無論怎樣平複心緒,都無法放空自己。腦子裡的雜念紛至遝來。
實在因為最近寧沐或親自或派人傳過來的信息太多,有佛道兩家在京的最新動向,有朝堂內的博弈,有民間的各種傳聞。
消息越多,他越是迷糊,他告訴自己師伯此次麵聖不會有什麼風險,可心中的各種猜測和想法是在太雜太亂了。
這是功夫還不到家嗎?緣行自問,卻總感覺事情沒有師兄們說的那麼簡單,當今皇帝不會無緣無故試探臣下,裡麵應該還有彆人不知道的緣由。
可他不在朝堂,更對政治不敏感,無法從這些信息中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至於無法入定,這種情況在他那次頓悟之後便很少發生了。
他的禪定功夫一直穩定在第二重“空山無人,水流花開”的層次,也即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自覺距離“萬古長空,一朝風月”的無相之境已經不遠。
可就這樣,仍無法心靜,這就很說明問題了,要麼因為關己則亂,他的禪心亂了,要麼就是那個一直伴隨他的直覺作祟,亦或是,因為金蟬的異樣表現?
最近一段時間,對方卻不知在搞什麼,沉默得厲害,即便他在心中呼喚,也很少得到回應,難道真的會發生什麼大事嗎?
他無奈睜開了眼睛,強行入定已無意義。
“東西太多,看不懂啊。”他喃喃自語,驀地愣住,這句話好熟悉,仔細回想,一段回憶浮現在腦海中。
前世的某日,秦空寫完了公眾號的軟文,正想吃雞休閒一下,租住的小公寓房門就被敲響了。
開門一看,是他那位寫的朋友。對,就是那個按照yy模板寫虐文的家夥。
一進來,朋友就笑嘻嘻一拍懷中的筆記本:“呆著無聊,找你來虐菜。”
秦空聞言大喜,然後,兩人組隊被虐了一個下午,最慘的一把連第一個毒圈都沒跑進去就被同一輛車撞死了。
“一定有人開掛了。”秦空扔掉鼠標,嘴裡念叨了句,又轉向朋友:“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玩遊戲了?”要知對方在上一本爛尾後隱匿了很長一點時間,前陣子又開小號寫了一本,自此後朋友聚會就很少參加了。今天是周末,按道理對方應該宅在家裡碼字才對。
“心情不爽,停更一天。”朋友熟門熟路的從冰箱中拿了快樂水,扔給秦空一罐,然後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
“又卡文了?”秦空笑問。朋友的新他也在追看,隻能說這種題材很難寫,不卡文才是怪事。
“被嘲諷了唄。”朋友取出手機,熟練的翻出一段評論出來。
緣行接過,上麵是某個評分網站的頁麵,上麵某人給朋友打了二星,後麵跟著一段長篇大論,將這本批的一無是處。
“不至於吧?”秦空笑著將手機遞還,按說他這個朋友可是個老油子,在網上都被人罵習慣了,怎麼會因為一段評論就停更呢,怕不是卡文偷懶的借口吧?
“無他,就是不爽而已。”朋友打開快樂水猛灌一氣。
“人家給你個二星,已經算手下留情了。”秦空想了想點評上的內容,才道:“上麵寫的也有道理,網上佛經釋義一搜一大把,你編輯文字的能力那麼強,寫文的時候就加上唄,你這種寫法,確實少了點誠意。”
朋友嗤了一聲,坐直身子問道:“我問你,主角是和尚嗎?”
“是”秦空點頭。
“主角做錯事了嗎?”
“沒有。”秦空搖頭。
“我關於主角的境界描述有哪裡不對嗎?”
“沒……”秦空卡住了,因為裡麵根本就沒怎麼描寫,不過單憑隻言片語,也挺像那麼回事,應該能唬住一些人。
朋友重新將身子靠回沙發上,悠然道:“作者的誠意是不斷更,認真把一個故事講述完,其他都是扯淡。給一天時間,我也能用佛家用語將主角境界闡述的明白,可那樣做有什麼意義?‘青春翠竹總是法身,鬱鬱黃花莫非般若。’人人都有佛性,那他憑什麼認為我的佛性比他差?憑什麼寫佛教就要加上那些東西?又有什麼資格說我沒誠意?”
他頓了頓,將手中快樂水喝乾淨了,才又繼續說:“不抖四禪八定的設定,不寫精神修行的解釋,我這部就不算嗎?主角就不是和尚嗎?寫得難看是我沒水平,說我沒誠意那是在汙蔑。”說完他一擺手:“那人頂多算個知道點佛理的鍵盤俠,解釋權在我,為什麼非要聽彆人的?我就想寫個喜歡寫的故事,又不是特麼寫佛學論文,招誰惹誰了?”
秦空哭笑不得:“你既然想得這麼明白,跑我這裡抱怨個什麼勁?”
“好吧,其實是我家停電了,可不得來找你?”朋友笑了下,然後從包裡掏出一本書,又道:“其實,我寫這本之前已經做過充足準備了,你看……”
秦空定眼一瞧,是本,看那嶄新程度根本沒翻幾次。他忍不住皺眉:“就靠這個?”
“已經足夠了。”朋友拍打著手中的書冊:“雖然我隻看了一半,還是跳著看的。”
“這你也敢動筆?”秦空伸出一個大拇指:“寫了那麼多的字,竟然到現在才被人罵。不得不說,你是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