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盯著雕像尋找秘密的善純也慌忙轉身,同樣合十參拜,口稱師公。
福廣老和尚從一片樹蔭走出來,先對著善純和善的笑了笑,才目光幽深的望著緣行:“咱們爺倆好好聊聊。”說完,便又重新邁入林間的小道。
“是。”緣行應了句,連忙帶著徒弟拐進小路。
走了一段距離,一座高台上的涼亭出現在幾人眼前。
緣行想了想,讓徒弟留下等候,他自己跟上福廣。
善純站在下麵,目視著師公與師父緩慢的登上陡峭的石頭台階。
然後,他分明看到,行到一半時,師公他老人家突然停住了,伸手攙扶著後麵的師父,兩人相協才進入到涼亭。
頓時,一股無比恐慌的情緒襲上了少年的心頭,他隻覺的自己的手腳冰涼,心臟似乎都停住了。
師父,您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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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中的兩人交談了很久,可惜台子太高,上麵的聲音隻隱隱的傳下來。
善純猜測師父這次回來一定不尋常,可任他怎樣好奇的努力抻直脖子,也聽不清師父師公說些什麼。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師父終於起身走了下來,師公卻依舊坐在亭中石桌旁,動也未動。
善純小心翼翼的瞄著師父,見他麵色平靜,根本看不出什麼。
“中午了,咱們回去吃齋吧。”一雙大手撫上他的頭頂,師父的聲音依舊溫和,帶著淡淡的笑意。
“是。”善純掩飾住心裡的情緒,點頭答應。
可今天這裡注定熱鬨,兩人還沒走出幾步,又一個挎著戒刀的老僧慢悠悠的行了過來。
“太師叔。”善純連忙施禮,來人他自是極為熟悉,正是修習閉口禪的福德老和尚。
“師叔。”緣行也側立一旁,讓師叔先過。
誰知,福德經過他身邊時卻停下了,轉頭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番,突然開口了:“緣、緣……”
正低頭的緣行聞言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自己修習幾十年閉口禪的師叔,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你、你很好。”因為很多年未曾開口,福德的聲音艱澀得厲害,音調也不準,隻能連蒙帶猜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麼。
緣行平靜的麵容終於發生了變化,他眉頭抖著低下了頭:“師叔過獎了。”他的聲音竟也與對麵的福德一樣發澀,似乎強忍著某種情緒。
福德又張口,似乎還要說什麼,可糾結好半天終放棄了努力,伸手拍了拍緣行的肩膀,然後有些頹然的走遠。
緣行目送著他也拐進了林間小道,身子僵在原地半晌才長歎一聲,領著善純朝吊橋行去。
福德進涼亭時,福廣仍呆坐在石凳上,望著遠處的雲霧發呆。
烏頭山不高也不大,卻在山脈腹地,四周均是峻嶺奇峰,後山涼亭中更是絕佳的觀景之所。
福字輩幾個老和尚沒事兒都喜歡呆在這裡,看看雲霞,享受山風,倒是彆有一番愜意。
可今日氣氛與往時大不相同,過去百看不厭的美景,絲毫勾不起亭中兩人的興趣。
“他說自己了無遺憾……”福廣喃喃出聲。
福德一愣,忍不住轉頭,依他的眼力,正好將下方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看得清楚。
似乎感覺有人注視,正走在吊橋上與徒弟說笑交談的緣行突然停住步子,抬頭朝上望來。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彙聚,許久後,緣行笑了下,合掌在一起,重新鄭重施禮。
恰在此時,身後福廣突然握拳捶打在石桌上,泣道:“生機已斷,生機已斷,逆徒任性妄為,就輕易把自己的路斷了,這是從小看大的弟子,要接我衣缽的啊。可到頭來究竟誰送誰走啊,一定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嗎?啊?啊?”
老和尚一下又一下的捶著,沒一會兒,拳頭已是鮮血淋漓,他卻絲毫不覺疼痛一般,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止也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