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隻有易胭知道,這才是真的蘇岸。
“不過沒想到他居然是警察,就他以前那性格怎麼可能當警察,而且看起來還是個不簡單的警種,個個人高馬大的。”
紀糖一提起過去,易胭也難免想起那時的蘇岸。
他……
真的變了很多。
以前從不打架的人,現在卻成了警察,易胭想起他上次來醫院,那傷口估計是執行任務的時候受傷的。
易胭一晚上沒睡,身體疲憊,思緒卻格外清醒。
紀糖也一晚沒睡,絮絮叨叨說了幾句後聲音越來越小,在副駕駛睡了過去。
紀糖家在價格昂貴的彆墅群裡,易胭把紀糖送回家後開車去醫院。
一夜沒休息,還是得照常上班。
六點半交班,易胭到醫院的時候還沒到交班時間。
值班護士看到易胭,驚訝:“易醫生今天怎麼來這麼早,才六點,還有半個小時才交接班。”
誰都恨不得晚點上班,不是逼不得已提前上班的的確少見。
易胭:“嗯,起早了。”
“吃了嗎?”
易胭拿上衣服去更衣室:“吃了。”
其實易胭沒吃,她一向不習慣吃早餐,從小飲食就不規律,改不過來。何況昨晚喝了酒,胃部隱隱不適。
但她懶得解釋。
易胭白大褂上身,回了診室,開始工作。
冬天是灰白色的,一天一寒,一場大雪過後,轉眼又是半個月。
臨近春節,灰白色的城市添上幾分喜慶顏色。
馬路兩旁樹上掛紅燈籠,上麵落了雪。
天色將暗,環衛工人在清掃路麵,鳴笛喧囂。
半路紀糖電話打了過來,易胭接聽電話。
“今年過年來不來我家?”
易胭:“不了,你好好過你的年。”
“你這人,每次團圓飯都一個人,來我家好歹有人氣,怎麼就不過來。”
易胭笑了:“團圓飯是跟家人吃的,你腦袋需不需要我幫你抽抽。”
紀糖這人粗腦筋,話不過腦:“可是你沒——”
說到一半,他立馬閉嘴,覺得不能這麼說話。
易胭倒是不覺得有什麼,替紀糖把話說了出來。
“你想說我也沒什麼家人,到你家吃飯也沒什麼事吧,”易胭笑了下,“你就彆擔心我了,我都習慣一個人了,反而跟人一起待著不自在。”
除夕晚沒排到易胭上班,紀糖提前幾天給易胭打電話本來就是想先讓她考慮一下他這個提議。
但易胭話說到這個份上,紀糖也不勸了。
“那你好好開車吧,我不打擾你了,”紀糖說,“今晚師姐不用加班,我約了她吃飯。”
“爭氣點啊,今年要還是追不上,我狠狠嘲笑你。”
紀糖:“去你的。”
說到這,紀糖忽然問了句:“你沒想過去找他嗎?”
易胭唇邊的笑忽然凝固了一下。
這是那天過後紀糖第一次提起蘇岸。
“雖然是他分的手,但是你喜歡你可以回去找他啊。”
易胭沒對紀糖的建議發表意見,而是道:“是……我分的手。”
“什麼?你分的手?!”
紀糖似乎聽到了什麼震驚的事,通話瞬間安靜,幾秒後紀糖的聲音才重新出現:“這……怎麼回事啊……”
以前上高中,整個二中誰都知道二中小太妹在追隔壁一中的蘇岸。
追了很久也沒追上,直到後來追上了,很多人說,蘇岸根本不喜歡易胭,隻是被她感動才接受。
大家都斷定過不久蘇岸會跟易胭分手。
可竟然是易胭分的手?
紀糖沒聽見易胭答話,覺得自己不該挑起這個話題,沒再問了。
“算了算了,你好好開車,掛了。”
等電話掛斷,易胭已經恢複自然,臉上絲毫不見剛才的空茫。
易胭開車回家,洗完澡叫外賣,外賣照舊沒吃完,收拾完就上床睡覺了。
這樣的生活似乎已經重複很長年,規律平靜,沒有意外發生。
唯一出現的意外再次從生活裡消失,像前幾日的大雪,悄無聲息來,悄無聲息走。
易胭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夢裡,八年前的陽光懶洋洋的,空氣裡有男生籃球擊打地麵的聲音。
她看到了蘇岸,他坐在樹下看書。
夢裡的易胭似乎變成了旁觀者,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是卻不想醒來,想努力朝那邊走過去。
可是……
易胭眼睛一睜,滿室黑暗瞬間湧進眼眶。
易胭就這樣一動不動躺了許久,半晌才動了動身子,從被窩裡坐了起來。
那天巷子一麵後,易胭當天晚上沒有夢見蘇岸,後來也沒再見過他,生活照舊進行,她以為不會再想起他了。
黑暗中易胭眨了下眼睛,好像不是這樣。
很想。
還是好想啊。
人在極度絕望渴望之時,總想抓住那麼一根稻草,即使這根稻草,又細又枯,根本承受不住欲望。
易胭想起今晚紀糖說的話。
——你沒想過去找他嗎。
紀糖的話就是稻草,給了易胭一個找人的理由。
易胭在黑暗中坐了幾秒,終是掀開被子下床,拿了手機到落地窗邊坐下。
這麼多年來,她還一直記得蘇岸的號碼。
十一位數字爛在她的血肉裡,不用想都能脫口而出。
可是她記得,並不代表蘇岸不會換號碼,況且這號碼是當年她給蘇岸選的。
高樓落地窗外,淩晨的城市燈光未熄。
易胭按下手機號碼,放到了耳邊。
短短幾秒寂靜,就像被淩遲,一個世紀之長。
易胭以為那邊會傳來空號提示,卻沒想到幾秒寂靜過後——
電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