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掛斷電話,雙手胡亂抓了抓頭發,披上外套出門。
高檔小區管理嚴格,沒有業主同意,外來人員一向不讓進門。其實易胭完全可以讓蘇岸上來,但她知道蘇岸不會上來,早點下去或許還能看到他。
除夕夜馬路空蕩,竟顯得有點落寞。
易胭出門的時候蘇岸正倚在車門上。
褲腳一絲不苟,深灰色長風衣,微垂著眼全然沒看這邊一眼,側臉儘是冷淡。
易胭走過去,故意加重腳步。
那邊蘇岸聽到聲響,才掀眸看了過來。眼神一如既往陌生,冷淡。
易胭驀地想起前幾天樓梯間裡他說的話。
他說,沒有舍不得她。
易胭壓下心中酸澀,走了過去。
蘇岸開車門把披薩盒拿出來,直接遞給走過來的易胭。
易胭接過:“怎麼是你送的外賣?”
易胭覺得也許是夜晚人的情緒容易柔軟的原因,蘇岸難得開口:“同事的店,我順路。”
說完並沒有待下去的意思,拉開車門準備離開。
風吹樹響,易胭莫名緊張,像是體內有什麼也要被吹走,開口想要抓住點什麼:“你知道是我嗎?”
蘇岸沉默了。
易胭看著他的側臉,這絲沉默讓她仿佛窺見他冷淡裡的漏洞,即使不切實際,她卻一點都不放過。
“你知道是我,所以才送過來的嗎?”
馬路上越野車疾速駛過,聲音刺耳,仿佛要撕開這個夜晚和潛藏在這個黑夜裡的暗湧。
半晌,易胭看見蘇岸回頭,目光很淡。
“不是,”他聲線平靜,“隻是順路。”
易胭這幾天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酸澀再次上湧。
她不是一個脆弱的人,但也不是銅牆鐵壁,自從兩人重逢後,不管蘇岸對她如何冷淡,她從沒掉過淚。
可此刻,冷氣鑽進她的鼻子,酸澀也一齊湧上被凍得發紅的鼻頭。
“蘇岸,你為什麼就不能對我好點……”
你為什麼還是不喜歡我。
話落,易胭知道自己失控了,沒再看蘇岸,轉身便走。
仿佛害怕接下來會聽到什麼宣判。
……
蘇岸回到家已近零點。
回到家的時候蘇母還在等他:“外麵冷吧,快吃碗餃子熱熱身。”
“吃過了。”
蘇母聲音溫柔:“吃過就當夜宵吃,暖身暖胃。”
蘇岸便沒再僵持,再拒絕蘇母會不高興,到廚房盛了三碗餃子。
一碗自己,另外兩碗給蘇父蘇母。
蘇母在桌邊坐下,身上披件外套:“下午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蘇岸聲音淡淡的:“爸在書房?”
蘇母點頭:“對,還在書房忙活呢。”
蘇岸端了碗餃子去書房,敲了下房門。
蘇父溫慈的聲音傳來:“進來。”
蘇岸推門,蘇父正站書桌前拿毛筆寫字。
“爸。”
蘇父沒抬頭,笑著道:“聽到敲門就知道是你,你媽可不會敲門,都是直接進來。知道你是禮貌,但一家人不用這麼客氣。”
蘇岸沒說什麼,把餃子放旁邊茶幾上。
書櫃上嫋嫋煙香,安神定心之用。書一本本整整齊齊擠滿書櫃。
蘇父是一位教授,知書達理,性格也好。蘇母則是家庭主婦,生性溫柔,極其寵愛孩子。
蘇岸走過去,蘇父毛筆字寫得很好看,硬朗不失風骨。
他寫完一字,抬頭看了眼蘇岸,下結論:“瘦了。”
又問:“最近很忙?”
蘇岸即使是麵對家人,表情也匱乏:“不會。”
蘇父聞言低頭繼續落筆:“不會就多回來看看你媽,她天天惦記你,剛才你說要回來她都高興壞了,連覺都睡不著。”
蘇岸嗯了聲。
“行了行了,”蘇父朝他擺擺手,笑,“去食廳陪你媽吧,她一晚上念叨你,我耳朵都快長繭了。”
蘇岸準備離開。
手搭上門把那刻,身後的蘇父忽然叫住了他。
斟酌幾秒後,蘇父開口:“當年那事是你媽做得不對,但是……身為一個母親那樣做無可厚非,她是為了你好,那女生……”
一向不太愛說話的蘇岸開口打斷,轉頭目光冷淡漠然:“錯了。”
他又重複一遍,格外篤定:“她做錯了。”
蘇父瞬間啞聲,半晌搖頭歎了口氣。
他很清楚,這麼多年來蘇岸雖表麵不說,但心底沒真正原諒過蘇母。
蘇岸沒再逗留,出門返回食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