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又被拔掉一條販毒鏈。
崔童覺得陳宙說得有道理:“估計找個小學生管理都比他兒子好。”
許騁皺眉。
從辦案以來,他便覺得毒梟洛這件案子有點蹊蹺,總之就是太容易了,容易到讓人感覺不對勁,但具體卻說不出哪裡出問題。
許騁側頭問旁邊的蘇岸:“蘇隊。”
許騁猶豫一會兒,才道:“自從追查毒梟洛這個團夥,他手下一條條販毒鏈敗落,但為什麼他父親鷹鉤在世的時候,這些販毒的都沒被警方發現。”
販毒圈子人心隔肚皮,合作都是建立在利益上。出賣、背棄,這都不過眨眼之間的事。作為毒梟之子,也不會沒心眼到哪裡去,更何況毒梟鷹鉤從來沒有疼愛兒子一說。而如若現在的毒梟洛與父親關係不好,也不至於蠢到把底下掌握的販毒鏈都無意中暴露給警察,人本性複雜,貪婪就是其中一個。
蘇岸手搭在扶手上,眼神淡淡,示意他繼續說。
“毒梟洛,是不是在——”後麵的話許騁沒說,這都是猜測。
蘇岸已聽懂他的意思,點頭:“嗯,轉移視線。”
許騁眉心一皺。
蘇岸很平靜,熬了整夜,英鷙眉骨上籠了一層疲憊,冷削的輪廓柔和不少。
“凡事都有可能。但再遮天蔽日,也總會被連根拔起。”
聲音清冷卻讓人心安。讓聽的人恍惚覺得,他說的,就是事實。
說完這句,蘇岸站起,修長指節在辦公桌上緩散點了兩下:“回去休息兩天,隨時待命。”
一群年輕人立馬跟打了雞血似的,假正經:“是!”
這個月5號轉眼便到。
今天星期五崔依依需要上課,但因為要到戒毒所見崔父,崔依依早上上了兩節課請了後麵三節課的假。
第二節課下課,她從教室裡出來,朝校門走去。
易胭車停在外麵,崔依依一眼認出她的車,走過去拉開副駕門上車。
易胭昨晚上的晚班,回家就睡了三個小時又出來了。
崔依依看易胭黑眼圈,她皮膚白,眼底的青灰更是明顯:“易胭姐,你昨晚上的夜班嗎?”
易胭發動車子:“嗯。”
崔依依有點愧疚,低頭拽書包帶:“對不起,總是麻煩你。”
易胭打了個哈欠,實在有點困:“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待會回來就請我喝杯咖啡吧。”
崔依依笑了,卻是看向窗外,嘴邊笑有點慘淡,喃喃道:“你幫我和奶奶那麼多忙,一杯咖啡怎麼夠呢……”
她聲音很小,自然不會被易胭聽到。
一路崔依依有一搭沒一搭跟易胭說話,戒毒所在郊區山邊一處山腳下,半個小時後兩人到了戒毒所。
春節過後天氣沒有回暖,今天也沒太陽,天灰蒙蒙的,白雲滾著灰霧。
戒毒所鐵門大開,灰色建築如落魄老人,院子裡已經有幾戶家屬等候。
易胭和崔依依穿過人群,走進民警辦公室,一進門有兩個民警坐在沙發上喝茶,對麵一位民警坐在辦公桌後,易胭和崔依依徑直朝辦公桌走過去。
民警一身淺藍色製服,低頭翻閱資料,人過來他沒抬頭:“姓名?”
崔依依已經來了很多次,知道他問的是吸毒者名字:“崔環傑。”
“出示你們的身份證,探視家屬需要登記。”
崔依依拿出身份證,低頭拿筆在登記簿上簽名。
這邊易胭放了幾百現金在桌上。
民警撥過來數了數,在崔環傑一行記下一個數字。這些錢是家人給監禁者交的每月夥食費,交的錢越多,加的夥食越多,有些小零錢也可以給他們到裡頭超市裡買點東西。
起初崔依依並不願意每月給崔父交錢,但經不住崔父百般電話威脅,最後還是妥協。
易胭又放了幾百在桌上,還有自己的身份證:“易檬。”
麵前兩個姑娘一來就是看兩個,這得是什麼家庭,但民警見慣世麵,倒是見慣不慣,漠然接過錢。
易胭在登記簿上簽完名,指尖按著本子推了過去。
民警:“到隔壁房間等,會有人帶他們跟你們見麵。”
不等民警說完,易胭已經插兜走了出去,崔依依跟在她身後。
隔壁房間來探望的人多,房間又不大牆邊還扔了一大堆鞋,有幾個男人在抽煙,屋裡一片煙霧繚繞。
易胭皺眉,不往裡走了,倚在門邊。
玻璃和鐵柵欄隔開家屬和監禁者,內外各放兩台電話,家屬之間可以交流。民警每次會帶兩個戒毒者上來,讓他們跟家屬見麵,這邊結束了再帶其他有家人來探望的上來,輪流探望。
易胭冷眼看著前麵兩個家庭。
左邊一家一個媽媽抱著三歲多的孩子站在看台上,孩子嘰裡呱啦地拍著玻璃,喊著爸爸。孩子母親似乎也跟著笑,裡頭的父親也攥著電話逗孩子。一家根本不把吸毒當回事。
而另一邊那家,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母親來看二十多歲的兒子,裡頭男的頭發都被理成隻剩頭發茬,母親一直在苦口婆心勸兒子,無非說些讓他以後不要吸毒,出來好好做人的話,而兒子似乎很厭煩聽到這種話,嗆了幾句,最後不耐煩掛了電話扔下母親離開。
那個母親紅了眼眶。
易胭一向不是個多感性的人,但看到這一幕心還是糾了一下。
她看不得這種場麵,轉身想到外麵透氣。
剛出門,目光在觸及對麵人影時腳步一頓。
蘇岸倚在一輛車旁,手插西褲兜裡,頭頸微低,姿態頗有些放鬆。
距離上次清吧偶遇後兩個人已經半個月沒見過麵,但酸澀的感覺卻分毫沒隨時間淡化。
一見麵,這幾天被擱置的念想又重新暗湧。
隔壁辦公室一名民警衝出來,就剛才那位數錢的小兄弟:“操!今天怎麼突然有時間來看我了!”
聞聲對麵蘇岸抬頭,像是察覺到什麼,目光緩淡朝旁邊一瞥。
易胭沒有動作,四目驀然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