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
落地窗外織網般的霓虹燈, 臥室裡一片漆黑。
從浴室出來後易胭便回臥室,一直在床上坐到現在。
客廳茶幾上帶回來的外賣早已涼了,易檬沒動,易胭也沒吃。
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易檬已經不在客廳了,玄關處男人的鞋印還在,一層薄薄的灰,完全不明顯。
從小時候的毫無防備變成如今的萬事戒備, 這點異常根本不可能被易胭忽略掉。
更何況易檬的表現與平時不一樣, 雖然這次她找的理由沒有破綻,易檬的確對蝦過敏, 但即使知道過敏原她還是忍不住偷吃。
可一切都抵不過易胭的警覺。
很多年前易檬被映沙手下壓製著強迫吸毒的畫麵她至今還記憶猶新。
毒品是人類地獄, 易檬曾經因為憎惡毒品逃離她的愛人, 可最後還是被她最厭惡的東西纏身。
後來屢次想戒毒, 卻一次次敗在毒品的夢魘下, 最後被易胭扔進戒毒所。
易檬本身意誌力沒有多強大, 能進戒毒所堅持這麼久戒了已是難得。
易檬所遭受的這些都是來源於她的女兒,因為易胭曾經意圖將自己知道的告訴警方,映沙將報複轉嫁到易檬身上。
讓易胭親眼看著親生母親吸著這個世界上她最憎惡的毒品。
可易檬卻從來沒怪過易胭, 反倒怪自己沒有過大的意誌力去對抗毒品的控製。
半個小時後,易胭打開了房門。
客廳燈也早關了,夜色朦朧。
易檬不是晚睡的人,平常這個點早睡了。
易胭徑直來到易檬臥房門前, 伸手想壓門把,可房門卻意外被易檬鎖住了。
如果說前麵種種異樣都隻是易胭猜測, 如今易檬鎖上房門這個行為徹底讓易胭從頭到腳涼了大半。
易檬真的很沒有心眼,渾然不知自己認為安全的行為實際上已經讓易胭懷疑了。
易胭不過幾秒便回神恢複了自然,鎖門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即使鑰匙都已經被易檬拿走。
易胭回自己臥室隨手翻出個小夾子,不過三兩下便把易檬臥房門撬開。
她悄無聲息推門,房裡沒開燈,昏暗一片,窗外夜色進來,床上沒人,被單整潔平坦。
可這時衣櫃內卻傳來很微弱的一聲悶哼。
易胭放門把上的手一頓。
推拉式的衣櫃門緊閉,夜色下仿佛鬼魅閉上的眼睛。
易胭站在門口許久沒動,甚至都忘了動作。
她祈願那一聲隻是她幻聽,可衣櫃仿佛與她作對一般,易檬若有似無的呻.吟再次從衣櫃裡傳出。
不是興奮到極致的叫喚,更像是痛苦,在辛苦忍耐什麼。
易胭瞬間仿佛渾身跌入冷窖。
這個情況易胭再熟悉不過,易檬每次忍耐的時候便是這個聲音。
她見過易檬吸毒的樣子,也見過她毒癮發作時忍耐不吸痛苦的模樣。
臥房裡每一寸空氣都是煎熬,易檬喉嚨裡壓抑的痛吟一聲聲穿過齒間咬緊的布團傳來。
每一聲悶哼易胭心臟便緊縮一下,易檬毒癮發作了,她在忍。
且難受期間還不忘瞞著易胭,鎖門躲在衣櫃裡獨自受著。
易胭也不知自己在門口站了多久。
直到腳站到快沒知覺,衣櫃裡的人似乎再也忍受不了,不知做了什麼動作,喉嚨裡溢出一絲滿足的喘息。
饜足的喘息是毒品狂歡的號角。
易胭狠狠閉上了眼睛。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注射器紮進血管裡易檬臉上解脫的表情。
這些日子來辛苦的戒毒皆付之東流。
易胭眼角漫出一滴淚,無力、痛苦、怨恨。
衣櫃裡終於沉寂下來。
慢慢地衣櫃門被打開,易檬就穿著單薄白色睡裙,白到蒼白的小腿跨出衣櫃。
易檬鬢發濕了貼在臉龐,唇色蒼白,臂間還紮著注射器。
甫一抬眸,易檬整個人怔住了。
易胭就站在門口那樣靜靜看著她,暗夜掩去了她微紅的眼眶。
易檬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小孩,第一反應將紮手上的注射器拔下來藏到了身後,欲蓋彌彰:“易、易胭。”
易胭隻看著她沒說話。
易檬慌了手腳,注射器掉在地上啪嗒一聲。
易胭越是這樣沉默,她越是害怕,她試圖朝易胭走過去:“易胭,媽媽……”
易胭卻忽然開口:“中午你喝蝦粥了嗎?”
“什、什麼?”易檬沒想她開口是這句,不知覺停下了腳步。
易胭還是看著她:“回答我。”
喝蝦粥過敏是借口,易檬底氣不足,但還是說了實話:“沒有。”她說著低下了頭。
很快她又抬起頭,臉上還殘留吸毒後的症狀:“我沒、沒想吸。”
她再次朝門口的易胭靠近:“易胭,不是我想吸的。”
易胭僅僅落了一滴淚,她沒罵,也沒吵,隻是問:“他們什麼時候過來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來了?”話說完她才知自己問了多愚蠢的問題,易胭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沒再隱瞞易胭:“下午。”
“他們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