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依依晚上加班後沒回租屋。
出租車開往郊區, 公路上寥寥燈火。
不遠處一片居民區,黛瓦老牆, 小巷繁多。
前麵司機是個大煙嗓:“姑娘啊, 前麵車進不去咯, 要在外麵空地上下。”
崔依依看了眼窗外:“好。”
司機放她在前麵空地下車。
時近晚上十點,這一片居民早就準備休息了,有的房屋早就熄了燈火, 又或許隻是因為沒人住了。
每條巷子牆上都有一小塊生鏽的小鐵片, 上麵寫著巷稱。
崔依依朝竹德巷走去。
五年過去這裡仍舊一點變化也沒有。
居住環境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改善, 建築還是一樣破敗。
這是崔依依的家, 她從小長大的家。
崔依依停在五門牌號的住宅前。
院子裡還亮著燈, 有人住。
崔依依沒上前,隻是站著。
院牆內有小孩聲音,還有媽媽。媽媽似乎是在給小女兒洗腳, 準備去睡覺了。
小孩口裡哼著歌。
崔依依不知道住在宅裡的人是誰。
當年她和奶奶離開的時候已經把這房子賣了出去,五年過去房子不知轉手幾次,現在裡麵住的人大抵是現在的屋主。
崔依依站在院牆下。
這裡每一寸地方都很熟悉, 小時記憶撲麵而來。
她有點想奶奶了。
也不知道奶奶在那邊過得好不好。
崔老太太多年前便去世了,這些年崔依依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
很快屋裡的人便關了燈。
從院牆透出來的光消失,周圍瞬間陷入一片漆黑。
來這一趟也不是為了做什麼,隻是想回來走走而已。
可是連房子都已經是彆人的了。
崔依依不知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 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很久她才轉身, 離開了竹德巷。
/
七月流火漸熄, 天氣轉涼。
崔依依不是一個主動的人, 那天和韓妄在樓梯間僵持過後,兩人沒再有任何交集。
每日照常上班下班。
彆人忙著事業,忙著談婚論嫁的時候,崔依依則是不為自己現狀擔憂,也不會對未來憂慮。
下午下班崔依依離開公司,卻在公司樓下意外遇見老熟人。
鐘恒看到崔依依,禮貌性笑了下:“下班了?”
崔依依點頭:“是。”
似乎看出她疑惑,鐘恒道:“和你們沈總約了吃飯。”
沈時森碰巧在崔依依後麵下樓。
崔依依道:“那我先走了?”
鐘恒點點頭:“慢走。”
那天沈時森聚會沒看到崔依依,不知道他們認識。
下來的時候看到鐘恒在跟崔依依說話,問了一嘴:“你們認識?”
鐘恒:“老同學。”
沈時森也是個精明人,不知想到什麼,聽到老同學微眯起眼:“這麼說韓妄也認識?”
鐘恒清楚韓妄不會跟彆人講自己的事,所以聽到沈時森這麼說的時候有點訝異:“怎麼說?”
沈時森瞥了眼崔依依背影,笑了下:“上次他見著人家小姑娘一直盯著看呢。”
說對人沒興趣。
鐘恒對此沒感到意外。
沈時森察覺到不對勁了,嘖了聲:“她不會就是當年踹了韓妄,然後拿了錢跑的女人吧?”
鐘恒看了他眼。
沈時森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沈時森大學是在國外上學,他知道韓妄大學死心塌地追了一個女的,但從沒見過那女生樣子。
直到今天才知道。
“臥槽,”沈時森說,“我沒想到韓妄好這口。”
怎麼說,就長得清清秀秀的小女生,是挺漂亮的。
“我記得當時韓妄挺喜歡她的吧,”沈時森說。“當時還張羅著帶她去國外玩。”
後來沒去成,人跑了。
鐘恒點點頭:“嗯,他挺喜歡的。”
“他圖什麼,如果人真喜歡他,怎麼會卷錢跑。”
這事鐘恒也沒辦法斷定,事情原委如何隻有當事人清楚。
隻是道:“這女生人品不錯,大概有什麼隱情。”
沈時森挑眉:“你怎麼知道?”
鐘恒笑了下:“你覺得我什麼時候看人看走眼了?”
沈時森懶散點了下頭:“也是。不說了,吃飯去吧。”
……
周日不用上班。
崔依依在家橫豎閒著沒事,準備到商場買些衣服。
入秋天氣轉涼,該換些衣衫了。
她沒坐出租車,也沒坐地鐵,搭了路程時長最長的公交。
一個人生活這點很好。
時間任自己支配,沒有其他事情占據時間。
周末商場相比工作日要擁擠許多。
崔依依逛了幾家,沒找到合意衣服,想往上一層去。
不遠處扶梯上人滿為患,周圍人聲熱鬨。
人有看熱鬨心理,看到那邊人多,不斷有人過去。
崔依依不明所以站在原地,似乎聽身邊經過的人說,那邊來了個明星。
明星周末逛商場,怎麼聽都是一件不靠譜的事。
那邊人潮泛濫,崔依依站在原地,正猶豫還要不要上樓。
就在當事人從扶梯下來,出現在人潮中那刻,崔依依意識過來這不是一件不靠譜的事。
秦輕從扶梯上下來。
秦輕根本不把自己當一個明星或者知名人物,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來不受公眾影響。
的確像她會做出來的事。
而讓崔依依驚怔在原地的,不是秦輕,而是秦輕身邊那人。
五官英氣,西裝筆挺。
人群中他長相格外優越,隻是神色漠然。
商場裡的人也沒過多騷擾他們,自動給他們讓路,沒擋道。
或許是感應到目光,那邊的韓妄抬眼看了過來。
目光準確無誤落在崔依依臉上。
在這因人群多而隱蔽的環境裡,崔依依竟因他這一個眼神心臟漏了一拍。
可那點悸動很快被心裡酸澀壓下。
崔依依匆忙移開了眼睛。
韓妄身邊不僅有秦輕,還有韓母。
韓妄的母親,商界出名的女強人。
崔依依幾乎逃般離開了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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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家。燈火明亮。
偌大餐廳裡,隻有韓母韓妄用餐。
韓父因事務在身,還未回家。
餐桌上的人用餐斯文,沒人說話,寂靜無聲。
韓妄率先吃完,擱下刀叉,餐巾擦手。
而後他放下餐巾,從椅子上起身:“你慢用。”
韓母卻在他起身離開那刻,忽然開口阻止他:“去哪兒?”
韓妄沒理,往外走。
韓母不為所動,低眸繼續慢條斯理進食,聲線冷漠:“剛吃過晚飯,外麵沒應酬了。”
韓妄性格本就暴躁,腳步停下,皺眉回頭。
但或許是年歲越長,他到底比以前沉穩不少,語氣與態度平穩:“你要說什麼?”
韓母仿佛這會兒才注意到他,停下刀叉,抬眼皮看去。
“我要說什麼?”韓母臉上沒什麼表情,擱下刀叉,“我要說什麼你應該很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