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禮禮靠坐在車上,手緊緊摳著車窗。
月,快圓了。她會不會就死在這裡?這輩子不會比前世還短命吧?她還沒有享樂呢。還有三十七名小倌等著自己呢。
她掐了掐自己。咬咬牙,坐直了身子。
不行,這條富貴又美麗的小命,決不能丟!
馬車很快停在了熟藥所門口。官家的門臉,柱子刷著朱紅的漆。掛著兩隻大燈籠,一隻寫著“太醫局”,一隻寫著“熟藥所”。
門已上了門板。但門縫透著燭光,裡麵還有人。
仆婦拍拍門,沒有人應。又拍拍門,終於有人回應了一聲。
半晌,吱呀一聲,開了一扇小門。有個用儒巾包著頭的人探出頭來:“作甚?”
崔禮禮上前半步道:“買藥。”
“明日再來。打烊了。”說著,就要關門。
崔禮禮啪地一下,按在門上:“買救命的藥。”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什麼藥?”
“回春膏。”
“閻王膏有,回春膏沒有。”那人說罷又要關門,門關不上。他埋頭一看,崔禮禮一隻腳踏在門裡,腳尖頂著門,腳跟頂著門檻。
“我已經一腳踏進閻王殿了,”崔禮禮抖了抖被血浸透的帕子,“鼻子出血不止,大夫說隻有回春膏才有用。”
那人看著帕子,並不在意。誰生病受傷不流點血呢?而且,回春膏是真沒有啊。每次一來,就被掌櫃收走拿去做人情了。哪有他這樣的學徒做主的份?
“真沒有回春膏。姑娘,有在這兒抵門的功夫,不如多尋幾個大夫給出個方子。”
崔禮禮倒也不含糊,遞了個眼色給仆婦。仆婦奉上十兩的銀錠子:“煩請小哥幫幫忙,我家姑娘這病情當真拖不得。”
學徒收了銀錠:“不是我見錢眼開,實在是看在姑娘病情的份上,隻能提一句,按慣例,明早南城門一開,就會有藥來。不多,就看你們能不能說服掌櫃的了。”
仆婦連聲感謝。扶著崔禮禮上車:“姑娘您先回去,奴一會就在這兒候著,總能搶到的。”
崔禮禮搖了搖頭:“去城門口。”
回春膏如此緊俏,極有可能一進城就被人攔住買走。
馬車停在南城門的拐角之處,車隱蔽得很好。崔禮禮又吩咐仆婦尋個角落盯著城門。
入秋之後的樊城,夜涼如水,崔禮禮蜷在馬車裡,身上蓋著細細絨絨的小毯。
她睡得極不安穩。
幾場夢境,交錯在一起,糾纏著她的神誌。
恍恍惚惚地,像是回到了前世,在院子裡數磚塊數星星,又恍恍惚惚回到孩提時,馬場裡奔跑。
還夢到好多人。陸錚,韋不琛,拾葉,小倌們,如柏,舒欒,還有雲衣。
亂七八糟的。
最後,竟夢到剛認識的艾米爾。
艾米爾高高地站著,指著她的臉說:你流血了。
崔禮禮忽地驚醒過來。臉上果然滿是鮮血,枕頭上,小毯子上,也都是血。
這次,她幾乎可以確定,就是毒。
仆婦掀開車簾,看這狀況,不由地驚呼起來:“開城門了,奴這就去搶藥。”
崔禮禮捂住鼻子,卻道:“不急。”